焦柱一向看不上董崔二人唯史文元马腿是瞻的做法,他焦家祖传三代,都是长隆国的大将,为轩辕黄帝立下过汗马功劳。如今传到他,自然秉承了一贯的忠君思想。正因为他行事正派,在军中声望颇隆,史文元虽然忌惮他,却无法换了他。
董骁一向骄狂,并不拿焦柱放在眼里,横枪喝道:“你的部下妖言惑众,我正想问罪。焦将军,你治军不严,才会让人胡言乱语,动摇军心。看来史大将军面前,你要好好作点解释。”
焦柱冷笑道:“你不用拿史大将军来压我!今日事情真相如何,不妨让大家来辨!”
他转身朝向身后围观而来的军士,大声道:“儿郎们,我们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军士们大喝:“军人天职,忠君报国!”
焦柱道:“对!上报君王之恩,下报黎民之养。那么,如果有人为了个人野心,让你们去谋逆造反,流血牺牲,你们会去吗?”
越来越多的军士围拢来,成千上百个声音轰然答道:“绝对不会!”那声音震耳欲聋,令人闻之胆寒。
焦柱转身,对着目瞪口呆的董崔二人道:“你二人是史将军左右臂,请你明确告诉大家,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做什么?”
焦柱身后的军士群情激愤,一起高喊:“告诉我们!告诉我们!”连董骁和崔淮两人身边的兵士也向两人投去询问目光。
谁都不愿意做替死鬼,糊涂鬼。
董骁当然不肯说出此行目的,他心中明白,如若走漏消息,六万军士中,真的愿意跟随他们铤而走险的,十无一二。
崔淮终于发话,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彻骨寒意:“焦将军,你既知军人天职,当知军人以军令为重。我们只是按史大将军的吩咐做事,今日午时必须抵达黄州,难道你要违抗军令?”
一直被焦柱挡在身后的那个白面军士跳出来,大声道:“军令重要,还是皇命重要?我家住黄州,昨夜亲人来探我,说黄州百姓都在风传,那史大将军几次三番刺杀太子,早已起了谋逆之心,此番忽然将我们调来京城,目的昭然若揭!”
此话一出,军士们顿时大哗。谁也没料到史大将军连续两日调拨大军,竟然真要拿他们当炮灰,去做弑君犯上的事。场面顿时不受控制,有人愤怒,有人恐惧,有人叫喊哭泣,更多的人则打算远离是非,弃甲回家。
董骁看着形势无法收拾,“呛”地一声拔出长剑,喝道:“传我号令,整队出发,抗命者,斩!”
焦柱也拔剑出鞘,大喊:“忠君报国,绝不谋逆犯上,同我者,左跨一步!”
立刻有大半军士跨步向左,加入焦柱阵营。一部分人原地不动,尚处在惊疑不定中。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向左跨出,半刻功夫,那些畏惧董崔报复之人终于也下定了决心,加入了左侧阵营。
站在右边的人都是董崔二人的死士心腹,果真十无一二。
董骁崔淮大怒,将剑尖指着焦柱:“你想造反?”
焦柱身后的军士见状,也纷纷拔出剑:“是你们造反!”
双方陷入僵持,内斗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十几个人来到大营前。当先一匹马上的蓝衣少年翻身下马,大喝道:“谋逆篡位的史文元已经伏诛,你们还待如何?”
说罢,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咕噜噜滚进场内,正是黄脸的史文元。
焦柱见了头颅,心头一阵乱跳,立即转身朝着蓝衣少年翻身下拜:“末将焦柱誓死追随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身后的军士们见是太子驾到,一起跪倒:“我等誓死追随太子殿下!”
董崔二人见到史文元血淋淋的头颅,吓得魂飞魄散,趁着众人跪拜的时机,悄悄下马,钻入人堆想跑。只听“咻咻”两声,两枚铁蒺藜从太子身后的两位白衣少年手中电射而出,直奔两人腿弯,两人才迈出十几步便一头栽倒,被众军士拿下。
二人的数千名心腹也被围住,迅速被制。
明朗伸手扶起焦柱,温言道:“焦将军平身。感谢你关键时刻的清醒!”
焦柱拱手低头,满脸羞惭。
昨夜,阿忽达跟着常德常贵秘密进入军营,找到了焦柱,将史文元的野心图谋告知了焦柱。然而焦柱有点一根筋,军人思维也严重,平日虽然不满意史文元作风,但对军令还是毫无异心地服从,所以并不相信他们所说,甚至出言冲撞常德常贵。后来常德拿出了皇后懿旨,他才知道史文元果真有狼子野心,当下答应配合他们,将六万大军设法留在原地。而今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想想都不免一身冷汗。
当下明朗对众军士进行了安抚,宣布由焦柱继任大将军之职,立刻着手清理史党余孽。董崔二人则被押送京城。
第二日,御林军执行太子令,将史文元、董骁、崔淮枭首示众,灭其五族,余外亲朋皆被逐出黄州。
至此,史文元之乱终告平定。
整个事件中,嫣然居功至伟,她是所有计谋的设计者,内外每一处的人员调配、每个细节的得失关键,都离不开她的反复思考和推敲。明朗私下里叹道:长隆国至少有半壁江山应是你的!
长隆国朝廷也终于结束了一个没有皇帝的动荡不安的时代。明朗入住景阳宫,正式开始亲政,并定于三月十五举行登基大典。皇后明言一直病体恹恹。嫣然结束明朗侍女生涯,在紧邻景阳宫的芳菲苑住着。
三月初五,阿忽达带着史小寒来辞行。他出来已经大半年,族中早就几次来信催归。如今明朗身边危险解除,朝内安宁,而史小寒又有了身孕,他得赶紧回家举办婚礼,等着儿子降生。
明朗回想大半年来,他为自己几次出生入死,不免心中难舍。但他早已不是半年前那个矫情幼稚的少年,喜怒不再形于颜色。他握着阿忽达的手,说:“你的情意我轩辕朗绝不会忘。只要有空,你可常来长隆国玩,长隆国便是你的第二家乡。”
阿忽达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说:“你不用谢我,我倒要谢你。你给我一个老婆,史贼叛乱一事中又没有牵连于她,我们两人感激不尽。”
史小寒是史文元侄女,按律她也难逃一死。但是明朗岂会让阿忽达难过?
史小寒倒身就要朝明朗下拜,嫣然急忙扶起:“你有孕在身,不用多礼。”
阿忽达又对嫣然道:“你们兄妹大仁大义,我也是极为敬慕。泰师父虽说不愿承认我为徒弟,可是我却是一直记着他是师父。啥时你们来我忽喇族,我一定请你们喝最美的酒,听最动听的歌!”
嫣然望着阿忽达又是妖孽又是真诚的脸,心里酸酸的。算起来他是她在这是世上不多的血脉至亲了,却不能相认,至少目前不能。只能抓住了他的手,悄悄把了把脉,说:“你若有空,还需要去一趟天乾国,找骨兀伯伯看看,我担心你体内尚有余毒不清。”
阿忽达道:“好,我若去天乾,必定叫上你,我们一同去天乾玩上一玩。”
明朗特地为他们饯行,在芳菲苑中摆下宴席,四人围坐,边吃边谈。餐后阿忽达携史小寒告辞,嫣然将他们一直送出宫门,才依依不舍地挥别。
回到芳菲苑后,嫣然无情无绪地睡了。阿忽达的告别将她心头很久没有泛上来的孤独感又勾起来了。和泰然分开已经快三个月,至今一点讯息也无,不知他现在在月照国过得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