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阻拦道:“头儿,不可啊!这样下去,恐会耽误行刑!大人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陆煜微微侧头,道:“大人那边,我自有交代。去,还是不去。”他抬起深邃的眼帘。
“去……去去!”衙役麻溜的出了牢房,去取她所需的东西。
捕快趁此悄悄开溜,去给王大人通风报信。他们的计划万不能因为陆煜而搅和了。
而陆煜却缓缓收回目光,嘴角一抹冷笑。
所需要的东西已经全都拿来,洛玖瑶首先戴上干净洁白的布手套,继而燃起了艾草,这艾草香可遮盖住尸体所发出的腐烂之气,避免吸入尸毒。
生姜她切成片,一片含入自己的口中,剩下的几片分给在场之人。生姜止头晕、呕吐之效,她将自己的帕子系在口鼻上,算是多了层遮掩。
如此一来,便可验尸了。
当着众衙役们惊愕且慌张的目光之下,洛玖瑶以手检查死者的头部,道:“小虫飞绕,说明尸体的头部有被类似棍棒之物重击过,血腥味使得飞虫盘绕。血已凝固,能剥出血痂。”
再观其眼部,口鼻,她道:“尸体的舌头抵在唇与齿的上颚之间,不是因为窒息而死。”
她顺势向下,解开尸体的衣裳,露出其腹部,发现其腹部微微隆七且青紫,又观下身后,得出:“死者还是处子,并无有孕。腹部隆起青黑,乃是因为死者在生前用膳后的一个时辰内,食用了毒药,毒药挥发后致死,隔三到五日内,腹部便会隆起,青黑发紫。”
衙役们已经口干舌燥,满脸冷汗。
陆煜的唇角淡淡勾起,好整以瑕的看着。
洛玖瑶也很紧张,她要找出证明自己不是凶手的证据,若证据不足,她还是得被打上替罪羊的名头替别人去死,让真凶逍遥法外。
衙役们感到惶恐,此事唯独只瞒了陆捕头,陆捕头之所以这样做,难道是因为他察觉到了什么?若这样继续下去,难免事情败露,大人那边可如何交待。
“大人来了!”捕快惊声喊道。
王毕冷着张脸,负手急冲冲的赶来。
陆煜算算,时候差不多了。那位大人,也该来了。他淡淡的礼道:“大人。”
“陆煜,你在搞什么鬼?”王毕愤愤的坐下,立马有衙役为他捶背捏肩,却被他拂开,他没有心情享受!
洛玖瑶被王毕带来的衙役给禁锢住,不能动弹。
“钦差大人到——”一声猝不及防之声传来,惊得王毕顿时惊慌失措,没头没脑,吓得连滚带爬的就前去接应,赶忙戴好自己的乌纱帽。
这怎么可能?钦差大人还有一日的路程才能赶到!怎会提前来到!
王毕宛如一个笑面虎,卑微的躬着身道:“不知钦差大人驾临,有失远迎,下官惭愧!”
高升随意的抖了抖宽大的袖口,道:“今日这金吾卫衙门,似乎有些热闹。你们这么多人都聚集此处,是来接迎本官的么?本官未经通报,直接来了这牢狱,王大人不会见怪吧?”
“不会不会!高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折煞下官了!”王毕伸手迎道:“下官早已恭候多时,就等着高大人前来履行职责,审录罪囚,吊刷案卷呢。高大人里边请,请。”
洛玖瑶死命的挣扎,道:“放开我!”
高升一进牢狱,便见得如此情形,不由问道:“王大人,你这是……?”
王毕笑着讨好道:“高大人,不必理会。这只不过是个死囚,还有一个时辰不到便要拉去问斩了。这人嘛,到底是贪生怕死的,死之前总想垂死挣扎一番,呵呵。”
陆煜一掀长袍,淡淡道:“在下金吾卫衙门,陆煜,见过高大人。”
高升见到他的一刹那,眼睛都亮了,连忙将他扶起,目中闪闪,欣喜道:“陆捕头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王毕错愕的张着嘴,其余衙役也是不敢出一声。
高升上上下下将他一番打量,不由咂舌感叹道:“……上回一别,还是三年前。没想到,匆匆几载,又让本官再次见到了你。”
高升之所以会如此的欣赏陆煜,全然是因为三年前的一桩旧案。
那时的陆煜并不在金吾卫,只是云游四方的行者,而彼时的高升也不过是个芝麻大的七品小官,在县衙里糊糊涂涂的办案。
一日,县里出了一桩震撼全县的无名骨案。
经过仵作的勘验,这骨头少说也有十年之长久,但是通过查阅卷宗,并没有发现此案的经过结果,也就是说,尸体被杀害十年也没有找到凶手。
恰逢皇上微服私访,来至本县。当时的高升只觉头皮发麻,皇帝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命其七日内火速破案,高升无能,自卸乌纱帽,打算在最后一日求赐死谢罪。
就在高升最绝望的时候,关键时刻,衙门的门前忽然出现了一人。
那人的出现,使得整条大街的女眷都围聚而来,似乎都是追着来看他的。
据高升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只叫毕生难忘。
陆煜一袭墨黑不染的长袍,纤立于门前,他淡然的举着一把同他衣袍颜色一样的纸伞,那把墨伞上什么图案纹路也没有,却叫他记了好多年。
高升也不知道为何天无雨,他还要举伞遮顶。
但当他将一纸推断的文书递交给他时,高升都觉得自己在做梦。照着文书上所写,高升立刻派人去到王二牛家抓人,没想到王二牛被抓的时候就满面凄然的认了罪,他早就知道自己躲不过一辈子,迟早是要被抓的,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是怎么被抓到的,这根本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是啊,匪夷所思。十年前的旧案,只凭借一副无名白骨,便能就此推断,抽丝剥茧,抓到真凶。高升此生最佩服的一人,便是陆煜。
自那以后,高升不但破案有功,没有卸职,反而被调去京师,坐到了如今钦差的位置,也只是因为破获了那十年的无名骨案,使得他在当地的声望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