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后的莫雨再未去与火足狮斗过,反而养成了一个习惯,他放弃了自家屋顶,开始以风炉后山为新的吞光基地,正午时分在火足狮旁边仰望苍天,吞食阳光,夜半时分站在树尖和望月猿一起比月光吞食的速度。
除此之外他的身边无论何时都会有两只吃鸡魔鼠相伴,这样一来传言四起,莫雨通兽语,莫雨是个养鸡大户,更有甚者说莫雨就是个五重天的蛮兽大能所化。
不过莫雨最喜欢的还是去风炉镇上,他不能喝酒,灰衣老爷爷说只有行了成人礼才能饮酒,那要等到十五岁的。
莫雨听这话的,平日里还是喜欢听说书,小镇上有一家新开的铺子,卖茶的,茶叶叶子大,碗大,茶摊摊主心也大。
莫雨这一天又来听书喝茶,无非是想激起心神的变动变出心书之画来,于是一边散神,一边听讲。
普天之下三宗并行,每一道都有先辈开疆扩土,知道如何下脚,只有心修,莫雨甚至心想这世上是否只有他一个心修了,每一步都要自己探,好不容易成功有幅画,还要在经历一个生不如死的过程。
莫雨收了心思,大碗延边有黑色鱼纹,是少有的东南方瓷器,大壶也是,偏偏这摊主是个面若桃花的女子。
可提壶有力,只轻轻一沾稳当的倒出了茶,说莫雨傻一点不为过每日来喝茶听书,别人都是听书看姑娘,只有莫雨一个劲的专研故事。
每一次都绞尽脑汁,悲痛欲绝的回去,一路上念叨,“为什么,为什么没有?”
路过的人听多了,好奇一句,没有什么?
他就更伤心的这个人垮了一般,垂头丧气的说着,没有画,没有画。
人们才知这是个傻子,听书喝茶那来的画。
不过所幸人们眼中的这个傻子,偏偏是个会付钱的傻子,没有恶意,所以每天莫雨都是享受专座,一个人坐在最前,放个小桌子,开心的不得了。
直到那个黑衣公子的到来,他和羽家之人截然不同,一来就拉个木凳子坐在莫雨旁边,问道“喂,这里所有人都喜欢看那个姑娘!为什么你不喜欢?”
“我来听书的,我要听书变画的!”莫雨一本正经道。
“哦,是个画师,艺术家果然理解力都与普通人不一样嘛,不多不少老哥我也是同道中人!”
莫雨一惊,心以为难道这人也是心宗之人,但又不敢多问。
后来莫雨才知道,这黑衣公子是茶摊的老板,那茶女是那个老板娘,可每次黑衣少年贴着脸皮叫夫人时换来的都是一个滚字。
少年说他最喜欢的就是听书喝茶,看夫人。
一来二去,人们就叫女孩为茶夫人,只莫雨例外,少年老板特例他叫茶嫂。
莫雨从来没有叫过茶嫂,他甚至只知道那个少年姓吴,平日里就是一声声的吴哥唤着。
这一天莫雨愁眉苦脸,连连摇头,说书先生皱眉问道“我讲的哪里不妥当了吗?”
“没有先生,是你讲的不过刺激!”
吴哥爽朗一笑,“我兄弟是个画师,需要灵感,先生,今来个刺激的!让我兄弟开开眼!”
少年原也是儒雅之人,一开折扇,靠人之面写有诗经名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个怎么说?小哥年少懵懂不能说荤腥,只好讲一讲江山万里的边疆战事!”说书人无心,听着有意。
莫雨未及感激,吴哥自个拿了碗茶,咬下唇,咕噜一声喝了下去,双眸含情脉脉不离茶夫人半毫。
“哟,这沙场战事多少年不起了,哪来的故事!”
刀客豪迈,道出了众人的心想。
“看官们可知,这西蜀将军吴三山,功勋卓著,一生征战!”
此话不假,吴三山可与洛阳温关子其名的大将军没有几人了,将军强在统帅三军,若说实力多不敌名门大能,可若万马千军一出,有几个名门大能可以活下来。
“可是这将军再厉害,有子可称少将军也是正常,却难有自个的大府邸!这西蜀少将军却不是,吴三山老将军之子,吴五岳,人说子不可名压父,这是备份,可这吴五岳不是常人啊,一十三岁,洛阳武考第二,一十五岁,随父见北荒军,一喝出兵,出奇制胜,三山五岳,父子齐兵!”
“啪!”落木惊人,吴哥一言不发,嘴角微扬,晃了晃脑袋又是一碗茶。
“吴哥,你说什么那个少将军就真的那么厉害吗?”莫雨傻傻的笑问,一碗茶喝剩一半洒了一半。
“废物一个!”他答到,似有心思,也只是看了眼她,所谓心中繁华,顷刻烟消云散。
“哦!”莫雨应到,又专心致志的听起了书。
“如今啊,西边战事再出,可我大夏之威有何惧之,却也急需将才之人出现啊,不说远的,就是这羽家的那个废物独苗不也送去了!”
“可唯独有一人,万众瞩目之人远赴战场,保我等黎民百姓啊!”
“少将军!”有人端了碗茶应道。
“唉是呀!有传言这少将军不爱厮杀爱美人,偏偏要与剑阁女少主逃去了人山人海!不知所踪!”
说书人叹,众喝茶人也叹,个个愁眉苦脸,只有莫雨沉默片刻,问吴哥“那黎民百姓为何不自救?”
“谁知道呢,若九州百姓皆有举刀之勇,南冥归大夏矣!”嘲讽,明目张胆的嘲讽,可是如他所料,无一人多言。
“少……哎,你就随我们回去吧!”
“就是啊,你们几个别装着了,叫你们小家主,回去吧!”
一群人未言罢,一群人又是尴尬的看着茶夫人傻笑,“少……少主,回去吧!”
茶夫人努了努嘴,又沏了壶茶,手法熟练,一气呵成。
“吴哥,他们都是你家人吗?”
“嗯!”
“连那个新的说书先生都是吗,你家真厉害,每天有书听!”
“嗯!”
吴哥应着莫雨的话,想说这里全是骗子,就你不是啊,因为你是傻子,可是从始至终他只能应着话,看着那沏茶的女孩。
“你们一个个的找到这,西蜀多大,你们两家相加就是一半西蜀啊!就为了我们两个无用之人!”茶夫人为那说书先生倒了碗通透碧绿的茶,嘲笑道。
“所以这就是你们任性胡来的理由,为一己私欲耗费两家之力寻找?”说书人也不让,喝口茶烫嘴道。
“耗费家里的人力,让你们找了吗?”
“为何皆是大夏子民,我们二人不可以做个寻常百姓,这茶铺子,你们……来不得!”
吴哥扇收衣中,黑衣下,恍惚有黑甲反光,少年的他,第一次颤颤巍巍无力迈步,“若平边疆事,还有后来事,若人人皆为百姓,无什么夏皇,天皇,世帝,荒主,大帝,让他们也做个百姓啊,莫说大夏,南冥安矣!”
“若是没了五位君王,天下必定大乱,谁主各方大事?”说书人自觉吴哥想法幼稚,高声压道。
“在高位的,全都下来,想上去的,苍生灭之!”
众人再听不得这等污言秽语,刀剑皆现。
“吴哥,我帮你!”莫雨摸着惊蛰,面无惧色。
“帮我作甚?看好了!”
“悯子,不可伤人,其余无忌!”
“嗯!”一应剑出,快,极快,来者刀剑皆裂,少年抱拳笑看来众人。
“吴哥,刚刚茶夫人的剑!不对是……”众人不动皆是渗汗,莫雨看着此刻已在吴哥身边的茶夫人,她拿着只二尺长的装茶竹筒,竹筒有黄毛小孩一拳大小,她就拿在手中,这一次她看着吴哥,没有滚字,没有笑骂,只是专心的看。
“咔嚓,啪嗒!”刀剑崩碎,刀剑落地。
莫雨知道是这竹筒的威力,可他想不通竹筒在一个人的手中为什么会有如此之势?
“走!”说书人摆手,他袖子破裂,袖中弯刃崩裂。
众人离去,才听到茶夫人的柔柔碎语,“为什么还得我出手,不应该你保护我吗?”
“辛苦了,因为你性子善有分寸,我下的都是死手的!”吴哥憨憨笑着,任由女孩打骂。
莫雨提剑而回,他还是不懂什么样的记忆值得变成心书之画,如同现在,他的识海有一画,是一对年轻情侣,旁若无人的笑骂,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