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段天涯本不想帮独孤梦的,段天涯本是一个无情的人,倘若不无情,他恐怕早已死在仇人手中。江湖本就如此残酷,你不出手,自然有人出手,有情之人在江湖里漂泊时间长了也会变得无情。但菁菁要求他这么做,他就一定会这么做,菁菁已经成为了他最后的心灵归属。
菁菁的眼神不差,她一眼便看出这个小孩子经历过和她相似的遭遇,甚至可能更惨!很多人都会情不自禁的去同情与自己相似的人,菁菁姑娘也是这样的人,所以她同情独孤梦。既然同情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出手相助?
当她看到独孤梦吃饭时那种状态后,她的心更软了。那是一种对食物渴望到极致的表现,同样也是对食物的尊重,一个人如果没有饿的那么惨又怎么会如狼似虎?没饿那么久又怎么会对食物一丝不苟?
她看到了独孤梦的脸,一张跟好久没有擦过的窗户一样,布满污物的脸。这张脸实在不好看,任谁也不会觉得污物好看吧。但她看到独孤梦的眼睛时就改变了想法,那是一双别样的眼睛,仿佛能在寒夜中散发美丽的星光。这双眼睛不是星星,它们比星星还要美,还要迷人!那是一种纯真的美。
双眼对视在一起,脸红的竟然是独孤梦。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比她前世见过的任何女人包括哪些女明星,还要美上百倍!身为女人的她竟然被迷住了,竟然也会脸红,她已呆住。
“小家伙儿,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菁菁托着下巴,笑着问道。
“大姐姐,好美!”独孤梦小嘴一张,眼睛依旧很呆的看着菁菁。
“小子,我劝你把眼光收敛一点。”一旁的段天涯冷哼道。他本没必要去吃一个小孩的醋,但菁菁实在太美,身边的人越美,男人就越容易吃醋。“小心,我把你那眼珠子挖出来!”
“······”独孤梦说不出什么话。她立马低下头,把目光放在别处,她知道段天涯出手有多狠,他说挖就可能会真挖她可不想瞎着过一辈子。
“你吓他干嘛?”菁菁姑娘道,她用力拍了段天涯一下。女人的力气不会大,段天涯觉得不痛不痒,反倒觉得很舒服。
菁菁又对独孤梦说:“你别怕他,他吓唬你的。他既然帮你,就不会反过来杀了你。”
独孤梦呆呆的回了一声“哦”,但她还是没有再看菁菁。她不是胆小,因为她才来这个世界,一定要先低调,明哲保身。
转眼已是夕阳西下,人在夕阳中。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可是人又该归往何处?
独孤梦不知道,但她至少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跟着这眼前两人,跟着他们起码不会再受欺负。
这两人自然就是段天涯和菁菁姑娘。
独孤梦要跟,两人绝不会阻拦,那只是一个想要寻找庇护的孩子而已。只是独孤梦根本不知道,其实跟在这两人身边,她会陷入更大的危险中。这两人是亡命之徒!
段天涯的仇人本就不少,他“一刀断天涯”的名声自然不是空来的,为了这个名号,他不知已杀过多少人!如今他又多了一个仇人,揽月楼。仇人多并不是什么好事,但仇人并不再多,能威胁到他和菁菁的却只有一个,还是揽月楼!揽月楼能在战火后迅速建立,肯定有背后的大财团支持,这点段天涯绝没想到。但他就算想到了,也会毅然决然的带走菁菁!这点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两情若是至死不渝,终身相爱,又怎么会在乎在一起的时间是多是少?
夕阳下有桥,断桥。
断桥上有一个人,这人不是普通的人,是个带剑的人,剑就在他腰间。黑色的皮鞘,两尺八寸的剑。
这人面上戴着一张狰狞的青铜面具,一身红衣,头戴斗笠,肩披红色披风。那种红色不是普通的红色,跟菁菁姑娘裙子的红色不同,也和他身后夕阳的红色不同。那分明是血红!难道他这一身衣服都是让献血染红的?独孤梦已经害怕的躲到了一旁,她不瞎,她能看出将会有一场恶战。她不想被波及,她本来就不该被卷入其中。
段天涯眉头皱了起来,能让他皱起眉头的人实在不多,眼前的人算一个。他松开了左手,抱着菁菁的手,因为他知道,他必须要用全力了!菁菁姑娘很了解段天涯,这世上没人比她更了解他,她退到一旁,静静的看着。她也只能看着,她无比想帮段天涯,帮她的爱人,但她无能为力,强行上去反而会帮倒忙。
“阁下何人?”段天涯大声问道。声音大一些会稍微减少他的恐惧,他知道这人并不好对付,他很可能马上就失去他刚刚得到的东西。
“来杀你的人。”红衣人的声音很冷,比冰雪还冷,比死人还冷。冰冷也是死亡的象征之一!难道他已经死了?他当然没死,或者说他没死透,他的心已死,人还活着。干嘛要这样半死不活的活着?因为他还有价值,至少还能杀人!
“要杀我的人不少!”段天涯道。“能杀我人却的不多!”
“很不巧,我就是那少数人之一。”这绝不像吹牛的话,他说话时本就没有感情,又何来吹牛恐吓之言?
“阁下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段天涯将刀指着他道。
“血衣楼!”
只有三个字,三个字已经足够。血衣楼杀人本就不需要理由,想知道的话就只能去问阎王。因为,血衣楼的杀手从未失过手!血衣一现则必有人死!此刻要死的人是谁?段天涯。
段天涯大笑了起来,笑的很凄凉,人之将死,任何举动都会变得无比凄凉!他道:“没想到,我一个小小的刀客竟然能招来血衣楼杀手!就算死在血衣杀手手中也死而无憾了!”他说的没错,被血衣杀手杀死从来不是丢人的事。
“你既然知道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刀客,就不应该这么高调!”血衣杀手说道。
段天涯冷笑了一声,看了看一旁流着泪看着自己的菁菁,再转头看向那杀手,淡淡的道:“你不懂。”
他承认,他确实不懂。人间情爱,一个无心之人又怎么会懂?
日落,月升,夜幕已经降临,一轮寒月以高挂空中。
月光很冷,人世间最冷的岂非就是月光?
月光洒下大地时,段天涯就站在那血衣杀手对面。
为何他迟迟不肯出手?因为段天涯明白,只要他一出手,必有人死,死的人绝不会是那血衣杀手,只可能是他自己。但他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出手,明明看到了死亡,却无法逃避。
终于,他出手了,那是他最厉害的招式,他将其命名为“菁菁”。这一招固然厉害,一旦发出,仿佛天地间风雷有动,风雷力量之大,足以一刀劈断天涯,这便是他“一刀断天涯”的由来。死在他这一招下的人并不多,很少有人能逼他出这一刀,他对自己这一刀也无比自信。此刻他又恢复了自信,他不信这一刀劈不死这人,区区血肉之躯。
刀如风雷,速度自然很快,但快不过月光。寒月一旦升起,月光即刻就撒到了大地上!
没人看清楚这一瞬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倒下的人是段天涯。一剑封喉!这个血衣杀手的剑比段天涯的刀要快,快得多。段天涯死时还不相信,世间竟然有如此快剑。
那不仅是一把快剑,还是一把寒剑,因为它仿佛带着月光,也带着月光的寒冷。他将剑拔出来时,并没有鲜血涌出,血液已经凝固,剑上自然也不会粘上血。剑已入鞘,人还未走。
菁菁姑娘大喊了一声,没人听清她喊得是什么,因为她的声音已经嘶哑,撕心裂肺!她冲了过去,捡起地上的刀,段天涯的刀,死人的刀。她怒吼着,向那血衣杀手挥砍着,却一招都砍不中。
她突然停了下来,或许是累了,她流着眼泪笑着,笑的很诡异!突然,她将刀一横,一抹脖子自杀了。尸体倒下,就倒在段天涯的怀中,两人至死都会在一起!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血,不断的流,一直将这片雪地染红。月光下的白雪,被染成了红雪。红雪映着那血衣杀手。
血衣杀手将菁菁姑娘的尸体移开,从段天涯的尸体上移开,这人竟然这么无情,连死人不不放过?连死人都要拆散?不,他没有,他只是将红色的披风盖在了段天涯身上,这说明此人死于血衣楼之手。他并没有忘记将菁菁姑娘的尸体移回去,难道这血衣杀手还有人性?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他心里想的只有杀人!
虽然他只杀了段天涯,但菁菁姑娘岂非间接死于他手?还有那个小乞丐呢?失去了强者的庇护,又能在这冰天雪地里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