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桃花巷口。
一席青石路,一株红桃树。树下有个大石墩,唐小铃就坐在这石墩上。
早饭刚吃完她就来了,她虽是正在发育之中的少女,但她从爱不好好吃饭,今日的早饭也是一根油条,一颗鸡蛋就解决。
她爱吃零食,尤其是独孤梦买个她的零食。
唐小铃已经在这石墩上坐了有一会儿时间了。身边的桃花虽美,但她却已经看倦。
再美的东西,一若一直盯着看,也迟早会厌倦。
唐小铃坐累了,她一先一后摇动着双脚,脚踝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在这清晨,人的困意都还将去未去时,最喜欢听到这种铃声。铃声悦耳,更舒心,街头上的人因早起而疲惫的心情,似全部被这铃铛声摇走。
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走了过来,向桃花巷口那株桃花树走去。若说他累了,要靠着这棵树歇息一会,他却更像似被这铃声吸引而来。
小贩一抬头就看见了唐小铃,一个圆润的跟青铃铛一样的少女。
唐小铃正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曲,她的声音很轻,很随意,甚至她已经哼错了调。但她不在乎,她心思全放在等独孤梦上。眼前的小贩她似乎也没看到,她没心思去看。此时此刻唐小铃只想看到一个人,独孤梦。
小贩拿起肩头的毛巾,擦了擦汗水。他只是一个小贩,在普通不过的卖糖葫芦的小贩。他的眼里,同样没有少女,只有商机。
“小姑娘,在等人啊?”小贩主动问道。
“嗯。”唐小铃只回答了一个字,她没有回头,嘴里照样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两只白嫩如藕的小脚仍在一前一后的来回摇摆着。
“意中人?”小贩见唐小铃没理他,有些不甘心。
“嗯...嗯?不不不,不是!”唐小铃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立马回头看着小贩,摇着头,摆着手。
唐小铃忽又抓了抓脑袋,她笑了,笑的很美。但那是一种近乎傻乎乎的笑容,只有向往爱情的青春少女才会有的笑容。
小贩也笑了,因为这小姑娘终于肯和他搭话了:“那你一直在这等,不如尝尝我这糖葫芦,很便宜的,两钱铜钱一串,味道甜极了。”
唐小铃定睛看了看那红彤彤的糖葫芦,山林果上包着水晶一般玲珑剔透的糖衣。唐小铃虽然不饿,但也馋了,她几乎都快要流出来口水。
这糖葫芦很美,她无法拒绝,她喜欢吃糖葫芦。独孤梦也曾请她吃过糖葫芦。
唐小铃想了想,伸出两根玉指道:“给我来两根!”一根自己吃,一根留给独孤梦。
“好嘞。”钱货交换,两人同时露出笑容。小贩更高兴,他亲手从那桃花树上摘下了一朵桃花,送给那可爱的少女。
小贩走了,他已歇息够了,他是带着笑容走的。只可惜,唐小铃的注意力放在了糖葫芦上,并没有看到那小贩的脸,和他脸上的笑容。
唐小铃闻了闻桃花,格外的香,这香味几乎让人迷醉。
唐小铃闭上了铃铛一样的圆眼睛,张大了嘴,准备先咬上一口。但她最终并不是牙齿和糖葫芦相碰,而是牙齿和牙齿相碰。
她什么都没吃到,糖葫芦已被人削断,掉在了地上,染了灰尘。
唐小铃睁开眼睛,一个一袭白衣,手摇纸扇的少年正直直的站在她面前。
“你干嘛?”唐小铃一下子就明白了,正是这眼前的白衣少年将她的糖葫芦削断的。她的眼睛本来就很大,一生气,瞪得更大了。
白衣少年见着唐小铃生气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但他并没有笑出声。他此刻脸上,充满了严肃。
白衣少年道:“这糖葫芦不能吃。”他的声音很严肃,严肃到能让唐小铃以为他的话是正确的。
说罢,他便一个转身,挤在了石墩上,坐在唐小铃身边。
两人隔得很近,唐小铃未免有些害羞。她立马从石墩上跳了起来,一手手指指着白衣少年的鼻子,另一只手插着腰:“你又要干嘛?”
“你又不是没看见,我只想坐着。”
“干嘛非要坐着?站着又不会累死!”
“站着当然会累死。”白衣少年头一歪,靠在桃花树上,姿势极为懒散。“所以,我一定要坐着,不光要坐着,还要靠着这桃花树,闻着这桃花香。”
白衣少年已经将眼睛闭上,脸上露出了享受的神情。唐小铃很是无奈,她从未见过这种无赖的人。
唐小铃又问道:“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说这糖葫芦吃不得?”
“我叫燕归来,燕子的‘燕’,归家的‘归’,来来去去的‘来’。”白衣少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随意的说道“至于那糖葫芦,里面也许会有毒。”
“有毒?”
“没错,不信你再找找这街头哪有刚刚那小贩的影子,他一将糖葫芦递给你,就溜的没影了。”
唐小铃一惊,立马左右顾盼,果然已经不见那小贩的身影。她气的直跺脚,嘴里嚷嚷着:“怎么有这么可恶的人,我又跟那人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害我?”
“呵呵。”燕归来笑了“也许他真正想害的并不是你。”
“啊?”唐小铃有些搞不明白。
“你可以设想一下,如果你出事了,第一个反应过来救你的人是谁?”
唐小铃低头沉思了片刻,忽然抬头,眼前一亮:“韩梦哥哥,难道他们是想借我,来要挟韩梦哥哥?”
“应该是。”
“这些人怎么这么可恶!”唐小铃气的又在跺脚,她这次跺的更用力。唐小铃宁愿自己一个人受到伤害,也不愿牵连到独孤梦。
“你既然知道了,就不应该还站在这里。”燕归来道。
“为什么?”
“看来你不是一般的笨。”
唐小铃气的脸都红了,虽然她也知道自己不聪明,但她觉不喜欢听到别人这样直白的骂自己。唐小铃本就是被甜言蜜语哄着长大的。
“你不想想,为什么你等了这么久,你的韩梦哥哥还没有来?”
“为什么?”唐小铃突然变得惊慌。“难道韩梦哥哥已经遇到危险了?”她一下子冲到了燕归来的面前,摇着他的衣襟。
燕归来睁开了眼睛,他翻着白眼,他发誓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蠢的女孩。
燕归来一把甩开唐小铃的手,淡然说道:“放心,你韩梦哥哥身为‘玉牌护卫’绝不是一般人敢轻易动手的。而他现在还没来的原因,是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你在等他。”
“不会吧,韩梦哥哥都给我写信了。”
“信是他本人交给你的?”
“不是啊!”唐小铃捂着嘴,她已失声的叫了出来。“难道说,这信根本不是他写的?”
“没错。”
唐小铃陷入了沉默,她失落,失落并不是因为有人骗她,而是因为独孤梦并没有给她写过这封信。她一切都美丽幻想在这一瞬化为了泡影。
“所以你现在应该回去,回韩府,告诉韩梦,有人想动他的手。”燕归来道。
“嗯,我这就去!”唐小铃说完便转身欲走。
“不必!”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唐小铃,唐小铃心头一惊想更多的是喜。惊喜之中,唐小铃转头,朝那声音的来源看去。
那边是一条长街,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长街,长街的尽头似已连着天。独孤梦就站在这条街上,她的人却好像似从天边突然飘过来的。
独孤梦缓步走到唐小铃身边,轻声说道:“我已经来了。”
“韩梦哥哥...”唐小铃想说话,却被独孤梦抬手,给阻止了。
独孤梦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又柔声道:“我已经知道了。”
唐小铃看着独孤梦的脸,她的心又变的失落了,独孤梦的眼睛并没有看着她,而是盯着坐在那石墩上的燕归来。
独孤梦的眼睛已眯成一条线。
“看来你知道的挺快!”燕归来已经站起了身子,同样眯着眼睛看着独孤梦。
“不快,但很及时。”独孤梦道。“而且我还知道你是谁。”
“我是谁?”
“江南七星塘,七星子第一人,‘贪狼’燕归来!”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确实不少,而且,我至少还知道一件事。”独孤梦冷笑了一声说道。她的眼睛已经死死的盯着燕归来的手,没有摇扇的那只手。
燕归来眼瞳猛然一缩,他似已感觉到了眼前这个俊俏公子的可怕。
独孤梦不急不慢的说道:“‘贪狼’燕归来,江湖中唯一一个能将蜀地天蚕丝当做武器的人。他在出手前一般会很安静,只有他的右手会摇着一把纸扇。
一个人若是整个身体只有一处在动,那么敌人的注意力难免会被这个动的地方吸引。而你恰好抓住了这个特点,趁敌人注意力被引开,另一只手再出手。
所以,你的天蚕丝,藏在你左手的袖子里!”
燕归来笑了,冷笑,他不相信自己的武功竟然能被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一眼看穿。他相信的是,眼前这个叫做韩梦的俊俏公子,绝对亲眼看过他如何出手。
“或许,我们在哪里见过。”
独孤梦笑了:“看来燕少侠是记错了。你我素不相识,怎么可能见过。”
“是么?”燕归来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
但独孤梦依旧淡然,她很平静,平静到近乎异常:“当然。”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