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咳嗽声不绝于耳,场上像是多数十名被烟呛到的火夫。
那年青公子从灰雾中扑腾出来,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当即冲着宁射真等人怒道:“当真可恶,来人,给我杀了他!”
正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表少爷,你又在胡闹了。你把大门口弄得这么多灰,小姐要生气的!”说话间,灰尘渐散,一个俏丽的小丫环走出来。一袭淡绿衣裙,性格明快,笑如花开。
小丫环在外面看了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却看着放鹤郎君问道:“阁下便是放鹤郎君么?”
放鹤郎君心知这才是玉兔山庄的正主,当下点头微笑说:“不错,正是在下,烦请姑娘通报一声。”
那小丫环便笑着点点头。却对那青年说:“表少爷,你又在使坏。”
那青年一改先前的冷淡,冲那小丫环嘻嘻笑说:“我怎么敢,你们小姐要生气的事情我怎么敢做,绝不会做!”
小丫环无奈的摇摇头,说:“你快叫这些人退回去吧,夫人要我带他们进去。”
那青年立即变了变脸色,看着放鹤郎君说:“好妹妹,这什么放鹤郎君可不可以不进去?”
小丫环却笑说:“他为什么不进去?人家是来看病的,当然要进去。好了,你快让开,夫人怪下来,你可担待不起。”
那青年又看了放鹤郎君一眼,脸色十分难看,满眼不放心,却无可奈何,只得退开。
小丫环又朝放鹤郎君行礼道:“请随我来。”
放鹤郎君点点头。
这玉兔山庄布置的十分清雅,只见院里有条活水,穿堂过院,水上拱桥优雅,水面荷花水仙遍布,此时正是怒放时节。其余植物多是世俗中不常见到的药草奇花,夹着荷花的馨气,令人心旷神怡。
庄内堂屋伟丽,雕画逼真,大红廊柱,精美栅栏。凉亭秀美,轩阁雅致。
院中藤萝茂盛,附墙攀壁,芭蕉常青,冬青常绿,蓊蓊郁郁,十分静谧。
偶有葡萄架下挂着画眉鹦鹉,见了人来,啾啾有声,灵动可爱。
进了院中,小丫环又吩咐人将马车驶到一个偏院,对放鹤郎君说道:“先生请随我这边走。”
放鹤郎君示意青狐先去,随着丫环到了一个堂中,那堂名叫“灵芝堂”,就中亦典雅秀美。堂上正坐着一个妙龄少女,明眸皓齿,精致美丽,长发如瀑,气质动人。一身粉红衣裳,却无甚饰品,素雅淡洁,坐在大红雕花太师椅上,端庄不失妩媚,宛如画中人。
放鹤郎君一怔,如此一个清丽绝尘的女子,难道竟是灵颜兔女吗?
虽然俱是成名的人物,但放鹤郎君素来性情放旷,不刻意与人交往,因此与灵颜兔女并不认识,此时当然不认得。但又想起传言,灵颜兔女虽然年约六十,但驻颜有术,便是眼前之人也未可知。
放鹤郎君一拱手,道:“在下放鹤郎君有礼了,见过兔女。”
那兔女略一点头,满目含笑。
放鹤郎君说道:“素来未识兔女真颜,今日一见,方知江湖传言不假。我有一朋友受了重伤,劳请兔女施以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正说着,便听一声冷哼,方才那年青男子走了进来,冷眼看着放鹤郎君。走上来,却站到兔女旁边。
兔女并不看他,含笑说:“鹤先生大驾玉兔山庄,敝庄增辉不少。鹤先生神采果真出众,可见江湖传言,也并非全部夸大。”
她声音也如滴水之音,清脆悦耳,不见老态。放鹤郎君虽然吃奇她的青春常驻之术,面上却含笑不语。
那青年猛地说道:“你不是有重病人吗?你在这儿闲聊,哪有要管他死活的样子。”
放鹤郎君听得出就中火气,并不放在心上。眼见那个貌似不过一纨绔,甚至神色也未动。
便听兔女说:“鹤先生先行,老身这便过来。”
放鹤郎君点头出去了。人在转角处,离开兔女的视线,但尚未离开灵芝堂,便听那兔女声色一转,颇为生气的说道:“你若再在玉兔山庄闹事,我使和姐姐商量,赶你走了。”
放鹤郎君有些疑惑,不便再听,由人带到那偏院去。
宁射真已经躺到一间“当归厅”中。厅中另有一股暗香,醒神不刺鼻,四周素洁,环境优美,利于养病。
候未片刻,兔女便姗姗而来,身后却仍跟着那青年男子。
兔女朝放鹤郎君略一点头,便去看宁射真。
那男子见兔女朝放鹤郎君点头,满脸紧张的神色,放鹤郎君看他时,他更是满面怒容。
放鹤郎君大奇。
这男子紧紧随着灵颜兔女,关系似乎不浅。刚才那丫环叫他表少爷,莫非竟是灵颜兔女的侄孙辈?可是他看兔女的眼神的温柔多情却如看恋人,这眼神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但是江湖上说,灵颜兔女已经年过六十了。放鹤郎君满心不解。
灵颜兔女察了察宁射真的伤势,转身说:“这位病人,想必是从高空中摔下来的,鹤先生,莫非这人是你的高徒?”
放鹤郎君摇头说:“只是一位朋友,请兔女一定要救他。”
灵颜兔女说:“他五脏移位,骨骼又断了数根,前胸已经有两根肋骨刺穿了肌肉显现出来,情况十分危险。不过他的心脉跳动有力,无甚淤血,这是不幸中的大幸。我当尽力而为。不过,这个时候,病人的心理作用甚大,如果他心存求生之意,常能事半功倍。若非如此,我亦难救。”
青狐忙道:“宁公子十分珍惜生命,生性乐观,他一定会配合前辈治疗。”
灵颜兔女看了看宁射真,又看看青狐,脸上露出有些醒悟的神色。
青狐心知她误会了,却面上一红,又不好解释。
灵颜兔女说:“今日天色渐晚,我先配几幅药给他服下,明天再施针治疗。”
放鹤郎君点点头。
灵颜兔女这时站起来,走了出去。
放鹤郎君站起来正要相送,那青年却拦住他说:“你呆在这儿吧,不用送了。”
说着,紧张的阻在他和兔女之间。
灵颜兔女不禁闻声回头,对青年生气的看了一眼,对旁边那小丫环说:“红豆,我们走。”理也不理青年,径直走了。
青年留下来,见她走远,便对放鹤郎君说:“今天让你进来,是你的幸运,不过,你不要在山庄里胡乱走动,若有什么需要,让这位姑娘去说就行。还有,以后没有兔女的吩咐,你不准去见她!”
放鹤郎君不禁笑问:“你是兔女的什么人?我为什么不能见她?”
那青年怒道:“不许见就是不许见。我叫刘斜,我爹是江湖上有名的金弓刘人宿,识相的你最好不要惹我。”说罢,趾高气扬的去了。
青狐奇怪:“这刘公子说话阴阳怪气,不知他父亲又是什么大人物。”
放鹤郎君笑说:“金弓刘人宿,成名已有数十年,以一柄金弓扬名,专射尺长小箭,为人并无恶迹。他这儿子却似个纨绔子弟,不必理他。你先在这儿,我去取汤药来。”
青狐说:“那刘斜不是说不让鹤先生随意走动吗?”
放鹤郎君笑说:“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出去走走啊。他说他的,与我何干。”
正说着,方才带他们进来的丫环,已经走了进来,刚才灵颜兔女叫她红豆。此时笑吟吟的说:“偏房里有火炉,不知道你们会不会熬草药?”
青狐连忙点头。红豆又交待些事情,这才走开。
放鹤郎君笑说:“这玉兔山庄的服务倒满周到,这样我倒不好意思到处走了。”
青狐笑笑,忙找了火炉,给宁射真熬草药。
草药熬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听一个声音说道:“锄荷,红豆说这是个什么样的病人?”
另一个女声说:“红豆说,是放鹤郎君的一个朋友。”
说话间,院中出现两名女子。
前面一女约莫十八九岁,头挽高簪,身着一袭浅黄衣裙,冰肌玉骨,丰腴柔美,眉如月,眸如星,唇似一点红梅缀在雪上,竟是个绝色美人。
身后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娇美丫环,已经走到屋中。
放鹤郎君已经迎出来,道:“在下放鹤郎君,不知姑娘芳驾到此有何事?”
那女子朝放鹤郎君一看,见他成熟儒雅,相貌丰致,不禁一怔。
她身后的丫环已经吟吟笑道:“这是夫人灵颜兔女。我们夫人刚从外面回来,听说来了病人,过来看看。病人情况怎么样?”
放鹤郎君闻言,不禁一怔,便是在外间熬药的青狐听了也不禁略微一怔。又是一个灵颜兔女?那么先前的一个呢?
放鹤郎君已经问道:“恕在下愚昧,方才来玉兔山庄时,也有一个灵颜兔女,却不知两位……。”
前面那女子微微一笑,却说道:“放鹤郎君不必吃惊,什么灵颜兔女只是个虚号,蒙江湖中人抬爱所赐罢了。你叫我拂音好了。”
放鹤郎君又是一怔,那叫锄荷的丫环却在后面偷偷捂着嘴笑。
忽然外面又是一个声音,大声说:“拂音,你回来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素己已经给病人看过了。”说话间,那个刘斜又出现在院中,对着赵拂音满面讨好,反眼却狠狠的瞪着放鹤郎君。
这拂音姑娘却不喜欢他,说:“她看过我再来看看,有什么不妥吗?”
刘斜连忙讨好笑说:“当然好,当然好。我只是怕这病人是传染病,对你不利。”
拂音冷哼一声。放鹤郎君没有见过灵颜兔女,见这女子似乎又不肯说,也不好再问,一时竟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灵颜兔女,只求能将宁射真的病治好。
拂音抬步走进屋中,刘斜连忙在后面跟着,还要阻拦,拂音却理也不理他。
看了看宁射真,又给他把把脉,过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对放鹤郎君说:“这位小兄弟伤的不轻,如果有什么需要鹤先生尽管索要,我们玉兔山庄一定会尽力而为。”
放鹤郎君连忙点头。
拂音便朝他笑笑,转身去了。
放鹤郎君便欲目送她出去,谁知刘斜忽然转身狠狠地说:“你不许再看!”竟然很嫉妒的样子。
放鹤郎君又奇又笑,这刘斜当真奇怪。这两名女子虽然不知哪个是真正的灵颜兔女,却总有一个是,也必有六十开外,这刘斜对两名女子俱都十分讨好。且被称作表少爷,应该不是病人,倒像对两名女子都情根深种,之间竟然相差了几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