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泽见她小鹿般的眼睛里全是不安,不由回想起浮碧楼那日的情景,她也是这般惊慌地撞进自己怀中,那双盈盈欲泣的双目,不经意间其实拨动了自己的心弦。
可惜她是云映公主,皇帝的臻美人,而一路上的交往,那点被撩动的弦也逐渐归于平静。
可今夜,今夜毕竟不同,方才的“梦境”令他心思翻涌,不复往日冷静。
再看暮云臻,那一丝怜惜再次涌上心头,不忍再责备,只是缓和了声音道:“娘娘若有什么需求,跟臣讲一声,臣自会想办法满足。这样吧,臣想办法,明日一定可以让娘娘沐浴。”
“多谢林大人了。”暮云臻见他未生气,还为自己着想,心里乐开了花,能不能沐浴都不是大事了。
当下朝他灿烂一笑,仿佛晨曦般美丽。
“臣送娘娘回去。”林承泽正色道:“娘娘切不可再这般随意了。”
其实这样于礼不合,又是半夜,但也无他法,林承泽只希望不要被人发现,徒生是非。
暮云臻点点头,与夏薇一起乖乖随他回去了。
走出两步,夏薇回头,朝那潭泉水深深看了一眼。心中也打定了主意。
次日一早,林承泽果然送来沐浴用水。
暮云臻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换上松软轻便的莲青色细麻交领上襦、月白色绸裤,外罩一件松花色绣蒲桃直领大袖衫。
头发梳成简单的单螺髻,插了支白玉嵌七宝玉兰花簪,另一侧戴了朵浅粉色宫制芍药绢花,格外清新自然。
她想去向林承泽道谢,可也知道这是极为不妥的,十分犹豫。
夏蔷知道她的心思,但也要为她瞒住桂嬷嬷,便出主意道:“公主若是想答谢大人,不如以赏赐之名,赠些礼物?”
“夏蔷,我觉得这样不妥。”夏薇驳道:“林大人什么出身,珍珠宝玉什么没见过?若是选的不对,反而得罪了。”
又咕哝了一句:“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这么多年在宫里也没学得大气。”
夏蔷听了并不恼,她知道虽然自己与夏薇同为公主贴身侍女,可终究输在自己的出身上。
她不过是贫苦人家的女儿,父母为了养活弟弟将她卖了,运气好卖入宫中。
而夏薇,却正正经经是贵族之后,纵使落魄,但出身还是强过自己千百倍。
当下微微一笑:“夏薇姐姐,其实不一定非要金玉珠宝,心意最是重要。”
暮云臻犯了难,她于女红一项上并不擅长,书画虽有些造诣,但场地有限,也不可能画幅画送给他。
“我们做些云映国特色饮食送给林大人。”夏蔷建议道:“正好有灶。”
夏薇心思一动,竟顺着她的话:“夏蔷说的有道理,娘娘,送东西还容易落人口实,饮食最合适不过。”
之后笑道:“奴婢昨天看到林中生有蘑菇,做杂菌烩饭最是合适呢。”
杂菌烩饭是云映国一道常见的美食,以不同的菌菇汝饭,加入云映国特有的彩酱,味道十分别致。
而彩酱,乃是用云映国特有的五彩椒压制成泥,与时鲜蔬菜混合,再添上薄荷、百里香草等蒸熟,各家略有不同,最后加粗盐密封即可,可以保存一年的时间。
食用时加热或直接置于饭上皆可,是云映国家家户户都会备有的调味佳品。
因是用彩椒制成,故因椒色不同,出来的酱色家家都有差异,故叫彩酱。
他们这一行带了几罐,此时只剩一小坛,专供暮云臻。
暮云臻一听,立刻点头:“还是你有办法,那就这样吧。”
“那奴婢这就去采蘑菇,晚上便能做好。”
夏薇说完,似想到什么:“奴婢多做一些,咱们的三位大人出来这么久,估计也想念家乡的饭食呢。”
暮云臻夸她考虑周到,便让她今日不必伺候在旁,专心去做杂菌烩饭。
过了一会儿,有林承泽的侍卫来禀,说云暄大师带着几位大人往山中去参悟,圣僧说,如果娘娘有兴趣,也可赏光。
桂嬷嬷一想,云暄是皇帝重视之人,云照国又礼遇佛法。
皇后娘娘和其他几位得宠妃嫔更是信奉,若是释源寺住持普明大师入宫,也是以能得见得闻为荣。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甄美人应该把握。
于是在暮云臻耳畔言语几句。
其实不用桂嬷嬷劝,暮云臻一听林承泽在,当然没有不愿意的。
如此正好顺水推舟,带着夏蔷和桂嬷嬷,跟着侍卫过去了。
云暄选的地方在瀑布源头,需要登山。
桂嬷嬷年纪在那里,走了一半实在喘得不行,只得停下休息,觉得是自己没有这个缘分。
暮云臻一路想着能见到林承泽,多少路都不嫌累。安顿了桂嬷嬷后,带着夏蔷继续攀登。
这瀑布原是三叠瀑。
只见瀑布从陡峭而又一波三折的山壁上直泻而下,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奇彩纷呈,绚烂异常。
环顾四周,只见山环水秀、流泉飞瀑,古树参天。
周围群峰耸拔、云雾缭绕。更有奇岩怪石,千姿百态,直是清幽雅趣。
几人或依巨石,或席地而坐,此刻没有交谈,只听水声轰然而下,湿润的水汽氤氲于四周,顿觉神清气爽,灵窍顿通。
云暄并未宣讲佛法,而是与他们交流着各国的见闻。
他口才很好,那一路求取真经的艰险,事后说来却是引人入胜。
暮云臻自幼便几乎没出过云映皇宫,一时听得入迷,原来大千世界精彩纷呈,更有天云大陆之外的神奇古国。
只是,她这一生,注定只能从一个金色的牢笼,去往另一个更大的金色牢笼。
所以,当她听到林承泽邀请天纨三人有机会一同去游历山川时,生出无限的嫉妒来。
时间飞快,似乎一眨眼便已近傍晚,再美好再无拘束的时刻,也终于要结束了。
次日,他们将一路朝天辉城而去,不再多做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