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潭水边,天纨见他看的那本经书上的字,自己也不认识,不由有些悻悻。
“译经很辛苦吧。”她笑着,找话题,又随身掏出一个苹果递过去。
云暄接过,朝她道了声谢。
天纨干笑两声:“谢什么,这本就是你寺中的,昨晚晚饭后每人都给了一个。我这算是借佛之花,又献给佛了。”
云暄笑了笑:“不管它原本属于谁,即送给了你,就是你的。你再送我,便是将自己的东西舍出去,我当然要谢你。”
天纨点点头,看着他手中的经书:“正在翻译这本吗?”
云暄“嗯”了声:“这本比较艰涩,应该需要很久。”
天纨想起身后包裹里的那件“梵天霓裳”,张了张嘴。
不知为何,云暄似知道她想说什么,微微一笑:“有时,自己费尽千心得来的,更会令人珍惜。”
天纨的手悄悄地收了回来。
“大师的心愿,便是翻译完那些经书吗?”天纨随意问了句。
不想,云暄的眼睛一闪,流露出别样的情绪来。
天纨一愣,看来,并非如此。
那么,什么才是这位大圣人的心愿呢?
她定定望向云暄,对方那充满智慧与纯澈的眸子也看向她。
“我的心愿……”他突然踟躇了,他的那个心愿,是否可以为外人道呢?
那应该是在所有人看来,与出家人,都算是大逆不道的想法吧。
可是,自从他遇到她,那个想法从萌生开始,如今已经越来越强烈了。
甚至,耽误了他译经的心境。
天纨的目光充满好奇与期待。
然而云暄却只是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一点痴念罢了,不可能的。”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
天纨看着眼前人,在世人眼中神圣难及的精神领袖,其实也有他不为人道的苦楚。
如果有么能,她愿意助他完成心愿。
“你可知一种秘法?”天纨顿了顿,看向云暄:“可以使一切的天时利地人和都汇聚而来,实现你的心愿,无论多么宏大,又多么不切实际。”
云暄“唔”一声:“你说的是……”
他微微皱起眉:“寐宗的《无憾法》?”
天纨点点头。
云暄的笑容带了些无力:“这样不世出的秘法,纵使我想,也是可遇不可求。”
他摇摇头:“这样的秘法,又如何不会要求付出代价?”
“圣僧怕付出代价?”天纨的眼神透着认真。
云暄“呵呵”一笑:“我不过一付血肉之躯,又怕什么呢?只是,”
他回望山林间隐约露出的华严寺的檐角,略带着不舍:“可我终还是想完成经书的翻译,造福后世。”
天纨“嗯”了声:“其实代价不一定是性命啦。”
云暄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语气里带了一丝温情:“说得你很了解这秘法一样。”
天纨却盯住他的眼睛,缓缓地露出一个艳丽明媚的笑容。
那笑容中充满了自信,透出一丝看透众生的慈悲。
“我是很了解,我不仅了解,还能施展。”
云暄诧异地看着她:“你不是云映国的公主护卫,又怎么跟寐宗有关系?”
她站起身,朝云暄抱拳揖下去。
这是男子的礼仪,倒叫云暄一怔。
“公主护卫不过是我们进入云照国的身份,但其实,我乃寐宗梦堂堂主、天门弟子、《无憾法》唯一的修习者,天纨。”
云暄吃惊地看着她。
“所以,”她扬起头,顽皮一笑:“你若真有特别想达成的心愿,告诉我。我来助你。也算是代这天下苍生感激你。”
云暄的心漏跳了一拍。
然而,他却只能垂下双眸,双手合十,念了句佛。
“谢谢你告诉我你的身份,我不会说出去的。”
云暄说着,却是要转身离去。
“我的心愿,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如果我真的希望你帮我,我会去找你。”
他说着,仿佛逃一般地,匆匆离开了。
天纨看了看草地上的那本经书,想了想,留在了原地。
寻常人听到可以通过秘术实现心愿,都会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刻得到。可云暄,却明显有些逃避。
是什么样的心愿,能令他这般纠结,心向往之而身不能动呢?
天纨思索着,朝山下走去。
她回到天辉城中,已是傍晚将近关城门的时候,此时小贩们纷纷收摊回家,她还得便宜买了不少小食。
于是,一手拎着数个油纸包,一手还拿着根糖葫芦的天纨,一边闲逛,一边朝家的方向走去。
她是女儿身打扮,自然不能走正门,于是绕着自家宅院,想找到自己之前翻出来的那堵墙。
不想……纵使再天纵英才,生来神奇,纵使有再强大的功法傍身,却改变不了路痴这个致命伤。
其实也不怪天纨,而是楚天曜赐给她的这座宅子,太大了!
外墙高耸,完全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天纨记得自己是从一棵老松树的枝杈上跃到房檐上的,那棵松树和素日山林里见的稍有不同,针叶油绿近似黑色,又生得一团团一簇蔟,最难得的是十分高大。
这样一棵树,可是稀有,天纨便想着以它作为标记翻回去。
然而,她忽略了一件事,在院子里那棵树显眼,可在外面,被高墙一隔,却又两说了。
眼看着夜幕低垂,天纨有点着急。若是直接翻进去呢?但她对自己的宅院一点都不熟悉,再被当成贼人,那就太可笑了。
然而关键时刻,天纨却福至心灵。
那院子是东院,跟整座宅院一样长,那不就意味着,自己只要找到东墙,翻进去,就好啦。
反正管家是寐宗中人,会严格执行自己的要求,不会轻易让人进入。
而且,她突然对自己的周全得意起来,自己为保证万一,还下了禁闭决,那可是宅子里没人能解的开的。
这样一想,心情放松起来,摸准了东墙,一提气,蹭地跃了上去。
蹲在墙上朝下看,天纨有点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