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纨离开芙蓉园,但还是将那幅画留在了屋里。她不知道,楚天曜并未跟皇后、公主一起用晚膳,而是匆匆赶了回去。
只可惜,彼时她刚刚离开。
那幅画,她跟字条一起留在桌上,请楚天曜帮忙看看能否有更多线索。
楚天曜以为她等了太久,心中也有些歉疚,待看到天纨所托,自然重视。
那幅画的场景便是太极宫紫宸殿,楚天曜一眼便看了出来。能站在这个位置拜见皇帝的,除了来觐见的使臣,就只有站在第一排的百官之首了。
那幅画面上,皇帝穿了衮服带了珠冕,那是非常正式的打扮,并非寻常早朝。
由于臣子不能直视皇帝,画上的人并不十分清楚。楚天曜也不敢确定,那个人是否是自己。
令他确定的是那地毯山的花纹。
他登基之初,紫宸殿发生了一场小火灾,之后重新翻修,连带着殿内的织物全都换了一遍。
而那新的地毯,一改前朝的绛色,却是用了青色的底,织出江山永固的图样。那图样十分复杂,处处不同,色彩缤纷却不耀眼夺目,反而连绵的大片的深浅青色令眼睛颇为舒适。
一品大臣站的位置,正好是那图样上绯色的团福纹。
其实,大臣们知道他处处严格,列队入朝和占位都十分注意,大部分人,甚至就是根据自己所站位置的图样来确定不出错的。
“这个人的位置,就是一品大臣的位置。”楚天曜将那幅画展开指给天纨看。
“我朝一品大臣目前日日上朝的,只有两位。左丞与右相。”他解释着:“但是我近年几乎没有穿这身衣服上朝。除了前段时间穆相第一次上朝的那日,为了表示对他的尊敬。”
天纨十分激动,楚天曜的推断有理有据,那么,纵使穆相的生辰未有记录,但他是第五颗无双珠主人,应该是没差了。
“寿宴就在后天,你若非要去建宁,我也不拦你。”楚天曜笑道。
天纨摇摇头,笑得很开心:“我还是听夫君的,先接触穆相吧。”
楚天曜满意地点了点头。
穆相的寿宴终于如期举行了。这一天,百官咸聚,贵戚群集,相府里好不热闹。
穆相本人从来都是随和亲切的模样,即使宾客再多,他也应对自如,府中各处安排了歌舞、戏曲、武戏等等,不至于叫人无聊。
宴席也是皇帝指派了御厨们来做,精美可口。众宾客赞不绝口。
天纨与天枢拿着礼物站在穆府门前,有点紧张,也有点激动。
穆相正带着几位王爷、侯爵等王族游园,也有几位正巧在京的老王爷,其中又以中山王最贵重。
天枢与天纨无论官职还是出身都难以与其他人相比,便与一些年轻一辈的官员,在穆府仆从的带领下到花厅用茶点。
其实众人并非都紧跟穆相,或者相熟的三五相聚闲聊,或者借机互递名帖交流,也有单独欣赏穆府景观的,欣赏表演的,总之都有事做来打发时间。
众人都在等待晚上的大宴,又或者说,等待皇帝的驾临。
穆府虽然不算阔大,但每一处都有别致的设计,天枢与天纨不愿坐在厅堂里傻等,便也一起在园子里逛着。
“穆相位高权重,咱们得想办法跟他接近啊。”天枢苦恼道:“只是你看看今天这么多人,咱俩怕是难挤上前去。”
天纨点点头:“先混个眼熟,总有机会,实在没办法就请陛下帮忙吧。”
他俩一边聊着目前的进展,又讨论了一下最近送来的寐宗的消息,尤其有关“天一教”的追查,目前有了一点眉目。
“天纨,你有没有想过,救醒了师傅,你想做什么呢?”天枢突然发问。
天纨摇摇头:“在寐宗辅佐师傅吧。”
其实她内心深处当然有自己的愿望与追求,可她无法对任何人说,无论是天枢,还是楚天曜。
“你呢?”她问天枢。
“我想寻找自己的身世。”天枢轻轻叹了口气:“师傅视我如己出,可这次来云照国,看到楚云铭,我突然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可你的身世不是很清楚吗?”
天纨回忆着宗门内的说法,天枢是天云山脚下一户人家的孩子,因家门遭难只剩襁褓中的他一人,又正巧被路过的天云子发现,可怜其遭遇,又发现其根骨不错,这才带了回去。
天枢“呵呵”一笑,颇有苦涩:“这个说法根本经不起推敲啊。”
他垂下眼帘:“其实我下山偷偷寻过,天云山近十里都是禁地,哪来的什么山脚下的农户。就算是最靠近的,我也都问过,从没有过邱姓。”
他苦恼地抓抓头发:“师尊为何要骗我呢?”
天纨听他说师尊,不由瞪了过去:“我怎么听说是你幼儿时期照顾你的那位师伯姓邱呢?”
她明显不想议论师尊:“姓什么又有什么重要。”她冷哼一声:“其实我也不姓谢,你知道吗?”
“那你姓什么啊?”天枢惊讶地抬头:“你和我不一样,你又不是婴孩时被抱回来的。”
“不告诉你!”天纨做了个鬼脸。
天枢以为她不过是开玩笑,天纨不姓谢还能姓什么呀?
“你这么一说,谢姓也是咱们云映国的大姓吧,我记得……”
天纨没给他“又觉得”的机会,不耐烦道:“姓什么又有什么所谓呢?难道你不姓邱,姓别的,就不是寐宗大师兄了?”
“那怎么一样?”天枢被她呛了,不服气道。
“哪怕你姓慕,又哪怕你姓楚,能怎么样?寐宗弟子的身份不比姓氏更有意义?更何况你还是大弟子!”天纨瞪了他一眼:“天下王公贵族万千,可寐宗大弟子,只有你跟我。”
天枢“哦”一声,认同她的说法。再说,自己就算不是农户之子,也不可能是别的。
他见天纨已朝前走去,忙跟上她的脚步,忽见前面山石的出口,一群人正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