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楚淮休养了两三天之后也闲不住便去了律所，一大清早就对上林渚一张狐狸脸。

“哟，带病上岗，我作为律所合伙人真是感动啊。”

“听说所里来了个案子。”李楚淮意有所指，此前所里的拐卖案都是李楚淮在负责，无论大小，这是当初她入所时开出的条件，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林渚真的替她做到了。

“不用听说，所里天天都在来案子。”林渚故意跟李楚淮打哈哈。

“拐卖案却只有一个。”李楚淮也不跟他废话了。

“齐晟说了，你得休息，我可不想他杀来我办公室然后大骂我资本压榨。”林渚甩锅甩的十分自然，拿那么多案源喂了李楚淮这么久，不让她吐点东西出来怎么行。

“他是我代理人吗？他是我监护人吗？我是限制行为能力人吗？林大律师，你可是个法律人。”

“他都不是，但他是我朋友，他给了我建议我决定采取，也是，仇家都找上门来了，以后案子还得看着接。”林渚脸上始终挂着笑。

“林渚。”李楚淮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有话直说。”

换了别人一定会以为林渚故意压李楚淮不给案子，一个气急败坏说不定就走了，但李楚淮不会，一来林渚是什么人李楚淮再清楚不过，别说她哥的建议，天王老子来了他都是不听建议的，他一定是有他自己的算盘。

二来，林渚这个事务所虽然规模不大，可当真算是庙小佛精，别说民事方面林渚在这，便是林渚不在，所里的周张孙方四大状哪个拿出去不是圈里响当当的人物，除开林渚的个人因素，更多的是林渚背后是司法世家林家，不知多少法律人看见他父亲和他爷爷都得称一声老师，人脉在，案源就永远不会缺，案源在李楚淮才能尽可能多的接触到罪犯，这样她才有消息的来源。

凭她自己现在的名声，案源虽然也不会缺，但远远不如林渚或者说是林家来得广，民事刑事都有路子，她何必给自己找事，和林渚合作才是最优解。

但今天林渚一直拿齐晟搪塞，必然是有自己的目的的，既然他自己不愿意挑明，那就由李楚淮来挑明，她也算受了林渚不少关照，林渚如果真的要什么，能做的她都会去做。

“我看中的人就是聪明。”林渚很喜欢李楚淮，除开业务能力极强以外，还有一点就是聪明，交流起来毫不费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聪明人干聪明事。

“有些事从一开始我不问，我在等剧情的发展，可现在剧情迟迟没有推进，有些等不住了。”林渚脸上笑意更甚。

他和他的父辈们不同，他并没有什么致力于法律进步的伟大理想，他只是单纯的喜欢观察人，看他们的矛盾，看他们的悲欢，而民事法庭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有人的故事极具张力，有人的故事索然无味，当事人毫无保留的把事情告诉律师，无论是诉求中的欲望还是行为的善良与肮脏都令他享受这个过程，像个看客，像个听故事的人，看着人生百态，听着喜怒哀乐。李楚淮把他这种心态总结为三个字：闲得慌。

“那好，不知道林大律师想知道哪一段。”李楚淮也没想过瞒什么秘密，林渚不问她就不说而已。

“那就从你要的这个案子开始说吧。”林渚把这个案子的档案袋递给李楚淮，两人交易达成。

“听过张姥姥吗？”

“你这故事可够长。”林渚挑眉，他没记错的话，张姥姥这个名字上一次被法圈频繁讨论的时候眼前这个人应该还是个黄毛丫头。

“我从业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在找她，所以不光这个案子我要，能接到的拐卖案，我都要。”李楚淮眼神傲慢坚定，仿佛这场博弈她势在必得。

“可我没想到，她也在找我，而且手脚很快。”李楚淮晃了晃自己受伤的手。

“她不应该认识你。”林渚问过齐晟，李楚淮几岁的时候父亲就走了，后来她母亲带着十一岁的她嫁到他们家来，除开小学比旁人少上两年以外，这么多年李楚淮正常地读书长大，期间没发生过任何事情。

“林渚，做律师这么多年，不应该却发生的事，你看得少吗？”李楚淮忍不住嘲了林渚一句。

“张姥姥做的是买卖，我是卖品。”李楚淮语气轻松，没有任何负担，本该是极为痛苦的回忆，却神情不改，云淡风轻。

寥寥数句，却让着实令林渚意外，张姥姥的手段林渚是听过的，他们手里的货物分品级，级别不同最后去的地方也不一样，级别越高的，越不急着出手，她们要学会的东西也更多，而且手段极为残忍，以李楚淮如今的长相来看，当年多半是个一等品。

林渚看着李楚淮，他这个小徒弟真是从来没有令自己失望过，能从张姥姥手里逃出来不声不响的过了这么多年，李楚淮这颗心真是坚硬得令人害怕。

“人跑了出来，这么大的事，当年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林渚说的是个陈述句，当年张姥姥可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有人活着出来这么大的线索就算媒体方面不知情或者被压下来了，警方内部人员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林家也不可能完全没听说过。

“这怪不着我，我可是被警察叔叔亲手送回家的，我大病了一场，我妈只当我是走失了，等我完全清醒警察再来找我的时候我什么都记不住了，当年逃出来的时候都是山路，今天你让我从二环摸到三环我都不会走当年还指望能记得那么多？我就记得张姥姥这么个名号，当年我怎么知道张姥姥是这么大个人物，一时间没想起来跟警察说。”

李楚淮敲了敲档案袋，“剧情走完了，拿走了啊。”

“一完事就走人，李律师也是够薄情啊。”林渚说话总是没个正经。

李楚淮挑起嘴角笑了笑，用档案袋挑起林渚的下巴，“林大美人，活儿好不粘人是一种修养。”说完冲林渚挑了挑眉，帅气转身留下一个背影走出去了。

林渚笑意更甚，他拿起手机，有些迫不及待的跟电话那头的人讨论刚才的一切，“齐医生，都听清了吗？”

电话那头的人脸色铁青，语气恶寒，“姓林的，你再这样跟我妹妹讲荤话试试看？嗯？”

“别生气啊～”林渚也不在意齐晟的警告，“张姥姥消失了这么多年，消息少之又少，案源我是满世界帮她搜罗了，但能不能问出些什么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林渚语气里满是期待。

齐晟并不说话，站在他个人的立场，他并不希望李楚淮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了，可阻止的话他也没办法说出口，这是李楚淮心口的一根刺，说让她忘了显然是不可能的。

林渚听电话那头没了动静又继续开口，“别担心，小楚这么聪明的人，当初却什么都没有告诉警察，一句忘了就给我敷衍了，怎么逃出来的也只字不提，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林渚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讲的话是越来越让齐晟担心的。

“我怕她为这件事一条道走到黑。”齐晟对这个妹妹有些不忍心。

“看来你还不够了解她，就这么个事，指不定哪天她心情不好或者看路边景色顺眼就躺半道上不走了。”林渚觉得，如果只是这么一段经历，以李楚淮的性格不会这么执着的想要找到张姥姥，李楚淮越是云淡风轻越让他感到她骨子里有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越不在乎的人，越不怕死，“让她一条道走到黑的，一定还有别的事。”林渚能感受到李楚淮一定还有很重要的部分没说。

“林渚，看好她。”齐晟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就这件事而言，他只是一个外人，而李楚淮更不愿意他参与进来，甚至不希望他知道。

当初李楚淮把父母骗走后也试探过齐晟，发现齐晟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之后，本着你不走我走的原则打算离开z市和齐晟撇清关系，多亏林渚的小报告打得飞快，李楚淮一辞职齐晟就接到了电话，他这才及时将李楚淮拦截下来，说服她留下，两人平时来往就不亲密，李楚淮见了齐晟也从不叫哥，一直以来都直呼大名，如果他们不说，大概谁也不知道这会是一家人。

“放心吧，我装了个移动摄像头在她身边。”

这个林渚所谓的移动摄像头正在办公室跟李楚淮做着自我介绍：“李律师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我叫赵丽丽，今年大四刚毕业，林律师让我来找你报道。”

“你进错办公室了，我不带实习生的，你去问清楚是哪个李律师。”李楚淮头也不抬继续忙着自己手上的事。

赵丽丽看了看李楚淮桌上的铭牌，有些怯懦的开口，“不好意思，李律师，再打扰您一下，林律师是跟我说的李楚淮李律师……”

李楚淮这才抬了抬头，心里暗骂：好你个林渚，真能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