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段订了文综练习册，每人需要上交20元的书费，袁师太把收钱的任务交给了我。

打小我就不喜欢跟钱打交道，尤其是算钱记账之类的。

我数着目前已经收集的书费，“870,860,890.....咦，还有一个人没交。”

王露将两张皱巴巴的十块钱放在我面前，低声道，“蓁蓁，这是我的钱。”

“好，”我将两张钱铺平，与之前收好的钱一齐小心翼翼地将钱装进信封袋里，“加上你的，就正好收齐了，夹到语文课本里，明天上课前直接拿给袁师太。”

我随手翻开一页，正是今天学的柳永的《雨铃霖》，便把信封夹了进去。

收好书本，我扭头问王露，“露露，等下放学后你有事吗？”

王露轻轻摇头，“没事，怎么了？”

“呆会陪我去学校附近的音像店吧，我想给别人挑个生日礼物，你帮我出出主意。”

王露有些诧异，“你，你怎么不找顾子衿他们陪你去？我，我从来没有挑过礼物，可能给不了你好建议。”

上学期，我私下里委婉地向张龙打听王露的家庭情况，得知王露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她的母亲为了给王露好的教育条件，便卖了老家的地来到城里租房子，靠做杂工养家，两人过得很清苦，可王露从未有过抱怨。但也许是因为家庭原因，王露很内向，也很自卑。

身为班长的我，理应多给她帮助和关怀，和她成为好朋友或许能够成为打开她心扉的第一步。

我轻轻拉过她的手，“没关系，我们俩还从来没有一起逛过街呢。”

王露露出有点恍惚的笑容，而后重重点了点头，“好。”

王露站在放着磁带的货架前翻看着磁带，眼里流露出孩童般的欣喜，嘴里自言自语，“这个磁带里的歌我听过，小时候隔壁的姐姐可喜欢听了，我一直想买来收藏的.....”

我拿起王露一直盯着的《我为歌狂》的磁带，“露露，你喜欢看这个吗？”

王露点点头，表情变得不再平静，“喜欢，非常喜欢，特别好看！你也喜欢吗？”

第一见王露心情如此高涨，我像打开了通往她心里的秘密通道般变得兴奋。虽然我没看过《我为歌狂》，但不忍扫兴，便佯装找到同道中人般，“我也很喜欢看。”

“那你喜欢谁？”

王露这个问题确实问倒了我，我转动着眼球，“我，我都喜欢。”怕露馅，我把问题抛回给王露，“你呢，最喜欢里面的谁？”

“我，我喜欢叶峰。喜欢他弹吉他时的温柔，他写歌时的专注，他浑身散发的自信，如果他能感受到麦云洁对他的喜欢就更好了.....”

我有些恍惚，总觉得王露说的不是叶峰，反而更像是——陆离！

见我盯着她，王露的脸上浮起红晕，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打消脑袋里的念头，“既然你这么喜欢，我买来送你吧。我还没送过你礼物呢。”

王露摆摆手，把磁带重新放回货架上，难为情地说：“不用了，我，我家里没有录音机。”

我不再勉强，拉着王露来到耳机的柜台。

我拿起一款头戴式耳机，“露露，你觉得这款耳机好看吗？”

王露点点头，“好看。”

“那你觉得我买什么颜色比较好呢？”

“你要送给男生还是女生？”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说送给陆离，“男生，他要过生日了。”

可王露却十分敏感，她小心翼翼地问：“是送给陆离的？”

王露喜欢陆离，可我却拉着她来陪我挑送给陆离的生日礼物。这种被识破的感觉就像地下情被撞见了般尴尬，“是，是的。”

王露轻笑着指了指白色的耳机，“白色吧，干净纯洁。”

我让店员取了白色的耳机，试了试音，果然很不错。

“露露，你眼光真好。陆离应该会喜欢的。”

“蓁蓁，我真嫉妒你，有那么多好朋友，还可以和陆离做朋友。”王露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样一句。

有一瞬间，我看到王露眼里闪着诡异的光芒，但很快又消失殆尽，我想我应该是眼花了。

“我们也是你的朋友啊，”我很自然拉起王露的手，“走，我们去付钱吧。”

王露轻轻点了点头，但是笑得有些飘忽。

路过一排玻璃橱柜，王露忽然停了下来，对着一只音乐盒发呆。那是一架三角钢琴模样的八音盒，钢琴的一角站着一位身着粉色芭蕾舞裙的长发女孩，正随着旋律缓缓地旋转着。

王露伸出食指想要触碰旋转的舞女，却在快碰触时讪讪地收手，“真好看。”

“不知道陆离更喜欢耳机还是音乐盒？”我瞄了一眼价格，被价签上的数字吓得低叫一声，“那么贵，够我买两个耳机了。”

我拉着王露到收银台，付了耳机的钱，却看见王露仍然痴痴地望着那只音乐盒。

走出音像店，我对着依旧魂不守舍的王露道，“露露，我刚才忘记开发票了，要不你先回去吧，今天谢谢你啦。”

王露摆摆手，“不用谢，那，那明天见。”

等王露走远，我返回音像店，走到货架上拿起《我为歌狂》的磁带，虽然我送不起音乐盒，但是送给王露这盘磁带，她应该也会很开心的吧。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节语文课，袁师太让我把收好的书费交给她。我打开语文书，却发现原本夹在里面的信封不见了。我又翻了翻书包，还是找不到装钱的信封。

汪柠转过身敲敲我的桌子，“蓁蓁，你干嘛呢？老师叫你把书费拿上去。”

我哭丧着脸站起来，“老师，书费好像，好像，不见了。”

袁师太原本长得就不太和善，她此时皱起了眉头，像极了“倚天屠龙记”里的灭绝师太。

“好好找过了吗？是不是忘在家里了？”虽然袁师太语气平和，可我却觉得格外地威严。

我确定没有放在家里，因为今早出门前我还检查了书包。可我不敢辩驳，低下头喏喏地回答，“我，我回家再找找。”

“如果家里找不到，说明我们班有小偷，我必须上报学校，也希望做错事的同学能够趁早迷途知返。先上课吧。”

放学后，我把书包里的书一股脑倒在课桌上，一页页地翻看。

顾子衿他们围了过来。

“蓁蓁，你是不是真的忘在家里了？”顾子佩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敢保证不在家里，我出门前还检查了书包。”我回答得无比坚定。

顾子衿拿起我的书包，上下前后翻了个，“会不会书包哪里破了洞，掉出去了。”

“不可能，我书包没坏。”

“那可能夹在书里了，我们帮你找。”汪柠拿起数学书，甩了甩。

“我昨天把装钱的信封袋夹进语文课本里了，”我转头，“露露，对吧？”

王露似乎在想什么，我忽然叫她，却把她吓了一跳。

她脸色有些发白，“是，是的，蓁蓁把信封夹到语文课本里，就夹在今天上的《声声慢》那页。”

《声声慢》？

我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什么，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却又抓不住。

“既然确定不在家里，那就是被偷了。”陆离站在旁边，冷不防地吐出一句话。

“被偷了？”我们几人同时惊诧地看向陆离。

“对，小偷作案时间最有可能就是在早上的课间操时间，或者下午体育课。这两个时间段班上都没有人。”陆离冷静地分析。

“课间操,我在教室里出板报，当时跟我一起的还有两个人，我们都在各自眼皮子底下，如果要去蓁蓁课桌拿东西绝对会有人看到的。”顾子衿说。

“那就是说，小偷是在体育课作案的。”顾子佩语气里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顾子衿瞪了顾子佩一眼，说道：“那就要弄清楚体育课是谁最后一个离开教室，或者是谁第一个回教室。”

汪柠慢慢地举起手，“我，我是最后一个走的，因为平时上体育课都没锁门，我出去后就把前后门虚掩了。但蓁蓁，我绝对不是小偷。”

我朝汪柠笑了笑，示意我相信她，转过头又问王露，“露露，体育课下课后好像你很早就回教室了，你有发现什么吗？”

王露低下头，双手不住地揉戳着衣角，“没，没有，我回来的时候班上已经有好几个人了。”

线索中断，大家都很失望，一时之间没人再开口。

我将课本放进书包，安慰他们的同时也安慰着自己，“大家别为我担心了。如果，如果钱找不回来，我就跟我爸爸借，天无绝人之路嘛，总能解决的。”

顾子衿轻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蓁蓁，我们几个人都会帮你的。”

汪柠仗义地说：“我过年存的压岁钱可以借你。”

顾子佩也一脸认真，“对对，我把买游戏装备的钱都给你。”

我鼻子一酸，心里充满了暖意。

我揉了揉鼻尖，笑着感谢，“谢谢你们。”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思考着王露说的话以及她今天奇怪的神情。

陆离看我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忍不住问道：“还在想钱的事？”

“陆离，有件奇怪的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嗯？”

“昨天我把装钱的信封夹在了《雨铃霖》那页，昨晚回家后我拿出来过，之后把它夹在了《声声慢》那页。可是今天我没有把语文拿出来过，也没对别人说过，可是王露却说......”

昨天返回音像店买磁带，因为买耳机，我身上的钱都花光了，便从书费里抽了一点钱垫上。回家后我立即就把钱补上，想着第二天上的是《声声慢》，就顺带把信封夹了进去。

“所以，王露为什么会知道你昨晚把信封夹进了不同的地方，因为她动过你的语文书，或者可以说钱是她偷的。”陆离说出了我不愿深究的可能性。

我有些难过，眼前浮现那日王露背对着我站在她家破旧院子里时孤独的背影，我摇摇头，“我和王露是朋友，或许，或许是我弄错了。”

陆离看出了我内心的纠结，他忽然站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与我面对面的站着，认真地对我说，“别多想了，我会帮你的，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