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在我家楼下时,我竟然遇到了陆离和我妈在说话。
陆离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我妈笑了起来。
最近因为房子的事,我妈整日愁容满面,很久没看到她笑了。
我走过去,接过我妈手里提着的菜,向许久未见的陆离打招呼,“陆离,好久不见。你今天怎么来这了?”
“来处理一些事。”陆离的神情有些不自然,看见我竟有点心虚的模样。
我不经意地看向他的手,他的手里正拽着什么东西,看起来像信封。但还没等我看清楚,陆离就快速地将它们揉成一卷,塞进裤子的口袋里。
神神秘秘的,不知在搞什么?
“小陆,快要中午了,要不到我家吃个午饭吧,阿姨今天正好买了很多菜。”
我连忙朝我妈摆摆手,“妈,不用啦,陆离他......”
陆离却打断我的话,咧开嘴笑着说,“那就谢谢阿姨了,我正好上去看望下叔叔。”
我讶异地看着陆离,我以为自从上次他拒绝我的告白后,他就不太愿意和我相处了。
可他刚才却欣然答应到我们家吃饭,我感觉陆离今天怪怪的,到底哪里奇怪,我却说不上来。
“蓁啊,你发什么愣呢,电梯来了。”我妈站在楼道里对着还站在原地发呆的我喊道。
我缓过神,小跑着进了电梯。
进家门前,我刻意拖住了陆离,小声问道:“你为什么答应上来吃饭?你上次不是说......”
“阿姨不是说买了很多菜吗?我帮忙分担些,免得浪费。”
好像挺有道理的,可陆离没有回答到点上啊,我明明话里的意思是上次咱两闹得那么僵,您老都不觉得尴尬吗?
我白了他一眼,又问,“那刚才在楼下你和我妈聊什么呢?她老人家笑得这么开心。”
陆离看着我,“哦,她说你分手了,让我给你介绍对象,我说我们医学院很多青年才俊,到时候任你挑选。”
我有些汗颜,嘟着嘴道,“什么妈妈嘛,自己女儿分手了还这么高兴!”
陆离却忽然勾起嘴角,一脸的幸灾乐祸。
我瞪着眼睛看他,他却不鸟我大踏步走进客厅,跟我爸寒暄了一会,熟络地聊起天来。
在厨房给我妈打下手的间隙,我不停地往客厅看去。陆离此刻正和我爸在下象棋,一边下棋还一边聊着天下大事。
我妈也跟着伸长脖子探了探,“我以前见到陆离这孩子就觉得他很不错,没想到长大了后更出色了。你看看他和你爸爸多聊得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是父子呢。”
我打开水龙头将择好的青菜放到水盆里冲洗,“他平时闷得一句话都不肯多说,今天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我妈打了我一下手臂,复又看了客厅里的陆离一眼,啧啧称赞,“我真是越看这孩子越喜欢。妈妈刚才帮你打听过了,他没有女朋友,正巧你俩又是高中同学,我觉得你俩挺般配的,要不.....”
“妈!”我没好气地打断,脸却不自觉地红起来,“我才分手不久呢,而且陆离他,他也不喜欢我。”
“我之前就不太喜欢你那个当医生的男朋友,他工作这么忙,一整天呆在手术室里,怎么能照顾好家庭?妈妈就希望你能找个不管任何时候你需要他,他都能出现在你身边的男人。”
可是妈,就是你中意的这个男生,在我最需要他,最想找到他的时候,他无缘无故消失了七年!如今我知道了他消失的真相,也知道自己间接害得他不能再弹琴,我已经没脸再继续喜欢他了。
“妈,这事以后再说哈,我现在只想好好挣钱给你们把房子买回来。”
没想到,这一顿饭吃得十分别扭和尴尬。
开饭后,我妈一个劲儿地给陆离夹菜,看样子真把他当作未来女婿对待了。
“小陆,多吃点,你看看你这么瘦。”
我眼巴巴地看着我最喜欢的红烧肉在陆离的碗里堆成小山,不开心地戳了戳面前的淮山片。
“阿姨,我平时不怎么吃肉,”陆离看出来我的心思,将装着红烧肉的盘子挪到了我碗前,换走了我面前的淮山片,“我比较喜欢吃您做得这道淮山片,特别清脆爽口。”
这人是陆离吗?他平时嘴巴有这么甜吗?
“好吃你就多吃点,”我妈因为被夸,笑得合不拢嘴,忽而想起什么似的,认真地问道:“听说你高考后就出国留学了,我记得你钢琴弹得特别好,怎么又突然跑去学医了?”
陆离受伤的事曾经给他带来了无法磨灭的心理创伤,我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我在桌子底下用脚轻轻碰了我妈,又对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别问了。
可她老人家并没有领悟到,继续追问,“以前你奶奶因为你弹钢琴的事可骄傲了,老人家经常在我们面前夸奖你在钢琴上很有天赋。好好的才华怎么忽然就放弃了?”
“妈!”我忍不住向我妈叫道,却把我妈吓了一大跳。
“蓁蓁你干嘛突然那么大声?”我妈不满地责怪我。
我:“......”
“我高考后出了场车祸,右手的韧带受损,已经弹不了琴了。所以我就出国学医了,至少回来后不至于找不着工作嘛。”
我吃惊得连肉都没咬就吞了下去。
我曾苦苦追寻的答案,竟被陆离如此云淡风轻地说了出来。
他神色自若地微笑着,可是在座的人,包括我妈在内都不知怎么开口安慰了。
最后还是我爸淡定地先开了口,他拍拍陆离的肩膀,“小伙子别丧气,你还年轻,路还那么长,选择也那么多。我觉得你以后在医学方面肯定是大有成就的。”
我妈缓过神来,“对对,小陆你这么优秀,阿姨相信你做别的也可以成功的。”
只有我没开口,我看着他佯作轻快的样子,想起安妮说陆离曾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吃不喝不说话,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谢谢叔叔阿姨。”
陆离说完淡淡地看向我,我连忙低下头头假装喝汤,其实是心虚得不敢抬头去看他。
吃完饭后,陆离在客厅里又小坐了一会。
他看着放在沙发旁的行李箱问:“叔叔阿姨,你们要出远门吗?”
这下轮到我爸难以启齿了,他叹了口气,“哎,前阵子投资失败,把家里房子赔进去了,我和蓁蓁她妈商量了下,先回老家住。蓁蓁呢就出去租房子。对了,蓁啊,你今天出去看房子看得怎么样?”
“哦,房子很不错,租金也便宜。房东长期不在家,据说有个儿子在外面买了房,也不会回来住。所以我只要交一间房间的钱,就可以享用整个房子。”我得意地说。
陆离看着我张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陆离起身告辞,我妈推搡着我,非要让我送陆离下楼。
我扭扭捏捏地出门,“等等,我,我妈让我送你。”
陆离见我跟着他走进电梯,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高中的时候,我们俩经常一起乘电梯,那时候陆离也不爱说话,可我总会在他旁边喋喋不休。
可现在,我们两个各自怀揣着心事,谁都没有说话。
但难得我俩有独处的空间,我很想问问他当初受伤的事。
“你......”
“你......”
好巧不巧,我们俩竟然同时开口。
我和他都怔了一下,半晌后我稍稍回过神来,局促地垂下目光,“你先说吧。”
“房东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一个住那确定没问题吗?”
“啊?”我没想到陆离问的是这个问题,难道陆离是在担心我的安全吗?
见我没反应过来,他皱了皱眉头,“一个女孩子在外,自己要注意安全。”
陆离一本正经的表情让我笑了起来,“房东人很好的,我自己也会注意的。”
此时电梯门打开,陆离跨着步子走了出去。
“陆离!”我站在电梯门口叫住他。
陆离转过身,等着我的下文。
“你那时候受伤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我们这些朋友陪着你,至少......”
至少能够让你在那些痛苦不堪的黑暗日子里有些安慰,至少你不会把自己封闭起来,至少你不会因为绝望而远走他乡。
“因为我不想你们同情我,”狭长的过道里,有一束光折射进来,陆离笼罩在光晕中,让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语气却像穿越茫茫沙漠时透出的隐隐悲凉,“叶蓁蓁,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陆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陆离走后,我一个人蹲在楼道里想了很久。
那次的告白,我并不后悔。
虽然陆离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但至少为这十年来的喜欢画上了句号。
十八岁的叶蓁蓁不敢轻易说出的喜欢,二十六岁的叶蓁蓁替她说了出来。
十八岁的叶蓁蓁最真诚的愿望,就是希望陆离能够活得温暖快乐。二十六岁的叶蓁蓁依旧藏着这样的愿望,希望无论世事如何变化,陆离始终温暖如初。
(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陆离艺考后,叶蓁蓁和顾子衿他们给八年后的自己写了一封信。没错,现在就是八年后了。而陆离这个傲娇的家伙,竟然跑回来取信了,还顺带把蓁蓁的信也带走了!不过我们蓁蓁心太大,完全忘记这事了。这个情节会放到番外讲哈。
看了这章,肯定有人会奇怪陆离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他到底喜不喜欢叶蓁蓁啊,若即若离忽冷忽热的,看得都来气。可能是因为陆离真的太喜欢蓁蓁了吧,却因为自己受伤变得自卑,忍不住想要关心蓁蓁,却又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得知蓁蓁分手他心里其实可开心了,才会答应去蓁蓁家吃饭。可在被问及出国的事后,他又变得自卑起来,才会在楼道告诉蓁蓁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写这一章的时候,反正我也挺纠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