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忠林的家在村子的西北角,近年来村子盖新房选地基都越来越往向南靠,村西北渐渐被边缘化,那里就剩下些破旧的土坯房和被遗弃的长满野草的院落。本就落魄贫瘠的村落里被边缘出来的地方,可想而知会是怎么样的荒芜萧条。
村子西北方唯一一处砖瓦院落便是乔忠林家,房子是几年前盖起来的,红砖细瓦基本跟得上时代的步伐。这院落被一些六七十年代的古旧民宅包围着,却又显得很是另类。
乔安来到乔忠林的院门口,院门敞开着,乔安伸头往里看,院子很大,收拾的很干净,迎门就可以看到屋前一株粗壮的核桃树高耸的矗立着,树的左右两旁栽种着各色的月季花,这个时节已然开的鲜艳,红白粉黄各色微微四散的花掰竞相开放,给这个院子增添不少鲜活的气息。院子的右侧是个小菜园,西红柿,黄瓜,豆角,丝瓜,硕硕的果实晃晃悬挂,爬行生长的枝颈漫过菜架爬满了院墙,绿茵茵的相互缠绕,很是一片清幽盎然。
乔安本以为,这么一个单身男人的家应该是脏乱邋遢的,眼前的景象着实有些意外。他耸了耸嗓子朝院里喊了一声:“叔,在家吗?”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回应,乔安刚要再喊,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是乔安吧,我刚才去前院饮马了,进去吧”。
乔安回头,说话的人正是乔忠林,肩上挑着一副扁担,扁担两端悬挂着水桶,一脸惊愕的表情盯着乔安,他的家几十年来很少有人光顾,乔安今天的突然造访的确是个概率极低的事情。
乔安没想到,这个和自己没有交集的人竟然还认识自己,他礼貌的微笑着,伸手想要帮着接过扁担,“叔,是我,扁担给我吧”。
乔忠林摆了摆手,惊愕的表情也舒展开了,说道:“不用不用,进屋吧”。
乔安跟着乔忠林进了院子,乔忠林放下扁担,把乔安请进了屋。
屋里的陈设有些简陋,家具很老旧,但擦拭的很干净,屋里的格局和家具的年龄一样,毫无时代感,像是走进六七十年代的家。
客厅摆放着条几八仙桌,中堂悬挂着一副表现市井风情的国画,两旁的对联出自《石头记》,上联:‘世事洞明皆学问’,下联:‘人情练达即文章’。
画和字都是出自乔忠林之手,上面有他的署名和印章。乔安対国画不是很懂,只觉得画的很好,至于哪里好他说不上,不过对于书法,乔安稍有研究,这对联书写是颇具赵体风格的行楷,字仓劲雄厚,笔迹优美洒脱,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
乔安盯着这字画由衷的开始佩服这位被时代边缘的乔忠林,心中感慨,这一身的本事就这么淹没在这个闭塞的偏远村寨了?
“乔安,别站着了,做吧,涂鸦之作,让你见笑了”,乔忠林的话打断了乔安的欣赏。
“怎么会呢,我膜拜还来不及,绝不输当下的大师们”,这句话并非是乔安虚假的恭维,这是他的真心话。在他看来,当下十个大师至少有八个半是半吊子都算不上的伪大师,这副字画的水平远胜那八个半是毫无悬念的。
乔忠林脸上挤出略带苦涩的一笑,摇了摇手没有说话,他不想纠缠这字画到底具不具有大师水平,在这如此简陋的房舍里谈论着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让他感到很滑稽尴尬。
沉默片刻的乔忠林意识到乔安此来必是有事,他问乔安,“娃这次来是……?”
乔安刚还在心里酝酿如何向他开口,见乔忠林问起,心中松快许多,道:“哦,叔,是这样,我有朋友从县城来咱这,一心想骑马,所以我想…从叔您这这借几匹马”。
乔安说完,憋得脸通红,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平常都不与人家交往,这次忽然朝人家借东西,难免有些难为情。
“好啊,用几匹?”乔忠林随即很痛快的答应了。
乔安想不到事情这么顺利,激动的情绪在胸腔内翻滚,意外的想狂跳,想翻跟头,他尽力掩饰着这份狂喜,一脸感激的说道:“三…四…匹吧”。
“嗯,好,随我来吧”,乔忠林站起身就往外走,乔安紧跟其后来到了前院的马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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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修在乔忠林宅子的前方,方方正正的院子,一排排马槽整齐干净,一匹匹骏马悠闲自在的拴在马槽前。
乔安第一次一下见这么多马,足有二十六七匹,个个毛色鲜亮顺滑,雄壮威武,脖子上方的鬃毛被剪得整整齐齐,乔安用手抚摸着,马身上散发出马香的的气味,乔安不由自主的轻叹道:“都是好马啊”。
乔忠林看着乔安拍着一匹已到暮年多病孱弱的老马大赞,笑了笑,对乔安说:“选吧,喜欢哪个选哪个”。
乔安轻挠脑袋,表露出难堪的窘态,说道:“我不太懂,还是您帮我选吧”。
乔忠林点头,很快的从众多马匹中选出四匹,分别又配上马鞍,牵出来交给乔安,对乔安说:“去吧…”。
乔安颤巍着双手接过四根马绳,他想再次表达下感激之情,大脑飞转着寻找课本里那些精彩感人的词句,但又觉得那些酸溜溜的书面语难以恰到好处的表达出自己真实的情绪,搜索半天终于挤出三个字“谢谢,叔”。
乔忠林只是一笑,说道:“别那么见外,以后要是愿意常来我这玩”。
说完话,乔忠林又恢复他那毫无表情的表情。
乔安看着孤独落寞的乔忠林,有一种辉煌远逝,百年孤独的悲凉,他对乔忠林说道:“恩,我很愿意,以后我会常来的”。
乔安牵马往外走,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过头对乔忠林说:“叔,要不您也去吧,我们的骑术都很一般,您去帮我们指点指点”。
乔忠林迟疑片刻,道:“嗯…好吧,你们骑,我看着”。
乔安大喜,这次不但借来了马,还请到了马术教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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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芮几人此时已在原野处等候了,见乔安牵来了马,三个人开始手舞足蹈上蹿下跳起来,变得很不淑女,疯狂程度如同花痴遇到西门庆要迫不及待的以身相许一般。
苏芮见除了乔安还有外人来,迅速收起她肆无忌惮的狂欢,像是会七十二变的孙大圣,转眼又变得淑女起来。
乔安忙相互介绍,苏芮打量着这位中年大叔,穿着朴素,小麦色的皮肤,深邃忧郁的眼神里像藏满了沧桑的故事,冷峻的眉宇间透出几分英气,五官棱角分明很是标致,身材依然保持的很好,很是魁梧挺拔……
在苏芮的思维定式中,中年的农民应该是木纳一些的,这种认为的来源根据是中学语文课本中周树人先生对中年闰土的描写。而眼前这位大叔却又彻底颠覆了她对以前的那种认知。
而且,苏芮对这个大叔似乎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让她自己都感到很奇怪。
乔忠林只是低着头浅浅的微笑,并不说话。
胖胖的汪招弟打量着苏芮又看看乔忠林,竟悄悄的和赵素素说:“你注意没,苏芮和忠林叔模样有几处相似的地方”。
赵素素看去,回应汪招弟道:“还真是,有那么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