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铭宇定定地看着陆心昀，那眼神像锋利的匕首，直刺进他的心里。陆心昀阖上双眸，缓缓摇摇头，轻道，“铭宇哥，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为什么？你不知道吗？”

苏铭宇讽刺地笑了一下，“是你一次又一次辜负我的信任，用各种手段隐瞒我、欺骗我，最后耗空我的信任。”

“铭宇哥——”

“别这么叫我了，难听。”

苏铭宇打断陆心昀的话，眼中没有任何情绪。陆心昀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全部卡在喉咙里，久久发不出来。

“不要——”

似是老式的留声机在响，陆心昀沙哑着声音喊出这两个字，“你不要这样，我们还是朋友——”

“现在不是了。”

苏铭宇站直身体，墨色的眸里只有冷漠。他抬脚往窗户走去，每一步都在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响声，就像鼓槌砸在陆心昀的胸口。

“苏铭宇！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害怕！我怕你死！”

陆心昀猛地起身往前跑去，没跑几步就摔在了地上，下巴都磕出了血印。他强撑着身体拽住窗帘，一双眼死死盯着苏铭宇，“你说我骗你，难道你没有骗过我吗？你从一开始都很信任我吗！你一直想知道真相，好啊，我告诉你，我本来就伤到了根基，无论怎么医都医不好，就算成天在疗养院呆着……也……没有用……”

他见苏铭宇的表情逐渐凄楚，心里却越发痛快起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琅烨见他眼睛渐渐失去神采，赶紧跑他的身旁，不住道，“心昀！心昀！”

“铭宇哥……我是将门之后……有独属将门子孙的尊严……”

陆心昀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感觉眼前的景象也在逐渐模糊，“就算时间有限……我也要做完自己该做的事，争取到大家应得的东西……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也是我的尊严……”

“心昀……！！”

苏铭宇飞身从窗沿下跳下来，一把抱住虚弱不堪的陆心昀，温热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陆心昀靠在苏铭宇的肩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憔悴地像八年前刚与他见面时的样子。

“铭宇哥……我不想瞒你的……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陆心昀努力想握苏铭宇的手，伸到一半就无力地向下落去，还好被身前人牢牢抓住了。苏铭宇竭力忍住内心的痛楚，轻轻拍着陆心昀的背，温和道，“你怕我去送死，可我也怕你死，怕瑾言叔叔用命救的人毁在了我手上。你觉得自己好不了了，可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哪怕一次呢，明明……”

他抚着陆心昀的发，声音颤抖道，“我已经找到几味药材了……”

“……”

陆心昀强撑着回握苏铭宇的手，可他实在使不上半分气力，只能完全靠在对方的身体上。陆心昀费力地望向苏铭宇，感觉自己呼吸都费劲了不少，只能一下一下喘着气。

“心昀，心昀！”

苏铭宇探了探陆心昀的脉，眼中立刻闪过惊异的神情，一时竟什么也说不出来。陆心昀无力地埋在苏铭宇肩头，浑身上下都是汗水，把最外面的衣衫都给浸透了。

“好热……好热……”

陆心昀痛苦地咬着嘴唇，手札的红光在他胸口不断闪烁，好似是什么毒气。他蓦地抬起了头，看到前方正站着熟悉的人影，正向他伸出了双手。

【昀儿——】

“苏叔叔！苏叔叔！”

陆心昀呼喊着苏瑾言，眼中流露出急切的神色，“别走！”

“心昀，你别吓我啊！”

苏铭宇吓得赶紧探了探陆心昀的脉息，发现他体内有两股力量不断冲撞，正在灼烧经络和周遭的灵脉。陆心昀见苏瑾言离自己越来越远，急得撇开苏铭宇的肩膀，起身去追叔叔的影子。

“心昀！”

“苏叔叔！”

陆心昀扶着墙壁走到苏瑾言身前，泪水浸润了他的眼眶，费力忍住才没有落下。苏瑾言抚了抚他的发，一双眼透着担忧和无奈，但什么都没有说。

“叔叔，您去哪儿？”

陆心昀恐惧地看着苏瑾言，“侄儿还未找到复苏之术，您不能走啊。”

【去我该去的地方。】

“什么——”

陆心昀话音未落，苏瑾言就化成了光点，消失在天地之间。陆心昀顿时呕出血来，整个人一下倒在地上，很快昏死了过去。

“心昀————！！”

苏铭宇冲到陆心昀身边按住脉搏，发现他气息全无，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周身的灵脉也全部被力量阻断。琅烨大脑一片空白，一会儿才去储存器中拿急救丸，边倒边哭道，“怎么会这样——”

“快喂他吃下去！”

苏铭宇撬开陆心昀牙关，就着源力水将药丸给他服了下去，而后开始按压他的胸膛。陆心昀脸色惨白地躺在苏铭宇怀中，无论输多少灵气都没有醒转的迹象，好像一个坏掉的布娃娃。

“醒过来啊！你给我醒过来啊！”

苏铭宇把医药箱里的强心剂，注灵剂注射到陆心昀血管中，再把简易氧气罩装在他身上，利用全身的能量去逼退陆心昀身体里的戾气。琅烨紧紧攥住陆心昀的双手，将精纯的灵气输到他体内，也不顾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住。

“心昀！”

琅烨贴在他冰冷的脸颊上，藏蓝色的眼噙满泪水，“你说要一直保护我的，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琅烨！帮我护住陆心昀的魂魄！”

苏铭宇看着手表，急急道，“10分钟要到了，他的魂魄有逸散的征兆，赶紧用法力留住它！”

“……什么10分钟？”

琅烨怔怔地望向苏铭宇，“你是说，10分钟之内救不过来……”

“快行动，别想那么多了！”

苏铭宇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画出术阵来，“不管怎样，我都要控制住魂魄，不然就真的没办法了！”

“好，我知道了！”

琅烨按照苏铭宇的吩咐催动法力，将陆心昀的魂魄留在了法阵里。一重重治疗术法覆盖在陆心昀身上，随着能量逐渐渗透进去，可他始终没有恢复生命特征。

“……20分钟了……”

苏铭宇像个石像一样坐在陆心昀身前，感觉浑身都很冷，就像在冰窖里。他想笑，又想哭，两种情绪像火一样闷在心里，让他想干呕又呕不出。琅烨紧紧抱住陆心昀，一句话不说，就这么抱着，一直抱着。

“……苏先生，心昀他……”

琅烨慢慢地开口，那声音就像秋天飘落的树叶，“他……他是不是……”

“回家，我带他回家。”

苏铭宇木木地说着，他看了陆心昀一会儿，猛地起身摘下大衣盖在他身上，确保对方不受凉。然后，他重新坐回了陆心昀身前，一语不发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这怎么可能呢？”

不知是问别人还是问自己，苏铭宇喃喃自语，“因为这种事就离开了，明明前一秒还在和我吵架呢。”

“……不会的，他不会死的。”

琅烨坚决地摇了摇头，“他说过要保护我的，他不会死的。”

“……可是已经20分钟了，如果是人就已经死了。”

泪水簌簌从苏铭宇眼中滑落，一滴一滴落在陆心昀衣衫上，“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血压，20分钟了。”

“……可他不是人——！！”

琅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似哭似笑的表情，“他不是人，所以他没有死，没有——”

“哗——”

似是火光一闪，一束淡蓝色的微芒从锁魂阵中抽出，直往天边飞去。琅烨猛地抬起头，立即跳出窗户去追，却发现那束光朝东南方飞去了。

魂魄……是心昀的魂魄……！

琅烨摇身变作白猫，四足一伸就展开了追捕术，朝陆心昀的魂魄赶了过去。那束蓝光兜兜转转滑了好几个圈子，最后落进了最中央的宫殿里，消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