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头白发、西装革履的老家伙一张老脸略带喜庆，十分学术考究的眼镜带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滑稽。可此时，他却正惶恐地……看着突然出现自己面前的行李箱，喉结滑动咽下一口夹杂着恐惧的唾沫。
“明成啊，你要知道要是把老师打残了肯定是要记过的呀。”
“导，导师，对不起我没看到人就……”宋明成苦着脸，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心里暗暗庆幸幸亏这老家伙会说中文，不然要是操着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的话，他就只能跟他干瞪眼了。
机舱里出奇地精致，一切尽然有序，地板上铺着绣工细致的地毯，小小的壁龛中放着两盆小巧的多肉盆栽，里面亮着温暖的淡黄色光芒，给人感觉很舒适。
除去驾驶位，还有四个看起来很柔软舒适的皮质座椅，两两横向并在一起，相对而设。老家伙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稍微靠里面一点位置上，脚下横着宋明成的行李箱。他对面的座椅上放着一个长条形的，黑色且带钢角加固的箱子。
“算了算了，我知道年轻人气血旺力气多，老是不小心，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老家伙显得很大度，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挥挥手，与他美国人的面孔显得很不和谐，“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的老师，现任亚特兰学院大一文化系组长，人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卡特罗德教授！”
“卡特罗德……教授？文化系组长？”
“对！”老家伙故作姿态地推推眼镜，一脸自豪，脸上顿时洋溢起脱线的笑容，“怎么样，是不是感觉特别荣幸？”
宋明成心想幸亏这老家伙看起来比较好说话，而且似乎有点智商脱线……不像他高中的那个教地理，同时也是任年级主任一职的“戴猪油”，中年油腻且脾气火爆，训人时吐字如机枪扫射……那每次上他的地理课宋明成那都叫一个战战兢兢。
“荣幸，荣幸。”宋明成深知给导师留下好印象的重要性……于是忙点头哈腰地应和，并拍了一记马屁，“您的中文说得真好。”
“哈哈，那是必须的，毕竟我们的中国学生比较多嘛。”卡特罗德爽朗地笑笑，接着非常哥们地把一只手往他肩膀上一搭，然候扭头向坐在驾驶座上等候出发命令的司机一声令下，“还不走，等着被人发现然后找中国海关来抓我们么？马上发车！”
话音落下，宋明成头顶上的出入口便随即闭合了，蓄水舱迅速开始蓄水，隔着脚下的钢板发出咕噜噜的轻响，还有嗡嗡嗡的轻震声，估计是什么推进器工作产生的……轻微的失重感顿时遍及全身。
开始下潜。
“教授……您，您刚刚说这是……车？”宋明成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次被刷新了。既然学院的人都叫他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卡克罗德教授，那他就随随大流，顺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啊不，取重点地叫他教授好了，或许这样叫会显得更亲切一些吧，不过又好像是因为美国人都习惯称导师为教授来着……
“车？”卡特罗德一愣，“不不，当然不是，这样说只是因为更顺口一点……这是我们的深潜机，主要是根据飞机的空气切割原理和流线减阻原理制造的，这样的话薄而轻巧，且方便我们安装全反射系统，才能保证我们在不被各国的军事雷达探测到的情况下来去自如。”
宋明成心中惊呼这是要搞偷渡的节奏吗？搞跨国犯罪？！听起来他这好像是上了贼船……不对，贼机！
而对面那个长条形黑箱里装着的……没准是一套为了防止偷渡失手导致被抓时用来反击，以保证能够成功逃跑而专门配备的枪械吧？！
“放松放松，没事的。”卡特罗德表情淡然，明显一副“这事老夫干的多了”的气派，“就算真的被发现了也没有用，因为他们绝对做不到跟踪定位！你安心坐着好啦，你看我都不慌嘛。”
宋明成心想你至少都六七十岁了吧？这世界上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想必都快领略得差不多了吧？但我一样啊，我正值青春年华又才熬过高考进入传说中无比幸福的大学生活……我可不想因为偷渡被抓而被送去蹲牢子！
“唔……可是教授，为什么来报到的就我一个啊，我以为还有别的同学嘞。”可是为什么就他一个人上了贼机？没有别的学生了么？
“传统每届只招四十个人，当然有时偶尔有特例时会多招几个，都来自世界各国的，雪莉设定的接人路线又都是最短且最保险路线，所以你当然看不到同学是很正常的，”卡特罗德侃侃而谈，“不过没关系，等你到了培训基地就能见到了。”
“想要吃点什么，或者是喝点什么吗？”卡特罗德问。
“快乐水。”宋明成脱口而出。
“什么？”纵使老家伙中文说得再溜，对中国历史了解得再多，这种新鲜词汇还是轻易地把他难住了。
“啊，我的意思是可乐。”宋明成尴尬地解释道。
卡特罗德从旁边的壁柜里魔术般取出一瓶易拉罐装的冰可乐，递给他，“给，不过喝的时候也要注意听讲啊。”
“谢谢，”宋明成双手接过以示尊重，一拉环扣，听着悦耳的“噗呲”声，“听讲？”
“对啊，入学辅导嘛，”卡特罗德说，“其实很简单，就是几个问题而已，而且没有正确答案，你怎么想就怎么答就好了。有疑惑的尽管问，我负责告诉你事实。”
“哦哦，好。”宋明成虽然不太理解最后一句话，但大体上还是懂的。他赶忙挺直了腰板，以示自己会认真听。
“第一个问题，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老家伙一本正经的幽幽问道。
“教授……”宋明成努力忍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不像是在打量神经病，一脸哭笑不得，“我们推崇科学主义不鼓励人民信教，我们高中政治里还学了唯物主义思想的。”
仅管他现在特别想问一句：“教授您没事吧？”
“嗯。那第二个问题，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吗？”
宋明成心里大喊喂喂喂您这两个问题有区别么？这真的是入学辅导？为什么我觉得您是想让我信教啊！
“其实吧，我，我是个无神论者。”宋明成绷着脸说。
“嗯。”老家伙看着他，一脸认真，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是理解，“第三个问题，你觉得自己与常人有什么差别吗？”
宋明成琢磨着这句话的深意，想着自己要怎么答才能显得自己有点内涵。
“没有。”他想不出了，因为他琢磨不透……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根本毫无逻辑。
老家伙又“嗯”了一声，然后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侧身从放在旁边黑色的手提包里取出一张保存得很平整的纸和一根镶着金边的钢笔，一起递到他面前，“先把这个签了吧。”
宋明成瞟了那张纸一眼，上面全是英文。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教授……您有中文的吗？我英语不好……”
“放心放心，”卡特罗德说，“不是卖身契，差不多就是张保密协议而已，因为你接下来知道的东西会改变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至于为什么统一用英文，因为世界上用英语的人最多嘛。”
结合老家伙前面所说的……难道，真的有鬼神这种东西……不对，巨佬？！莫非亚特兰学院居然是和这些巨佬有关系的……神学院？！不可能吧！那不就荒唐得跟男主角穿越掉入奇幻世界然后历尽千辛万苦最终功成名就有什么区别？
不可能不可能，他这种只能勉强上二本的废柴，不说没有神学院，就是有，他又何德何能被学院录取？这一定是有关思想或是信仰方面的测试！
宋明成一把掐灭脑海里乱成一锅粥的各种小想法，接过笔纸刷刷刷地签了。原来就是一张保密协议而已啊，这老家伙不说他还真怀疑是不是想利用他英语不好来骗他签卖身契嘞。
“好，”卡特罗德小心地收好纸笔，微微正色，“接下来，就是正式的入学辅导时间。”
卡特罗德探身拿过摆之前在对面的那个装着不明物体，神秘感爆棚的黑色箱子。
“首先，我得告诉你……你得有点心理准备，”他说着顿了顿，看到宋明成点点头，于是继续，“有没有‘神’我们还不能完全肯定，但‘鬼’肯定是存在的。”
宋明成脸色一变，下巴差点掉到地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难怪要签保密协议，要这种消息外泄出去……世界不乱了套才怪！
现在他已经不好奇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难以置信吧，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唐，这话要是说给别人听肯定会觉得我是个疯子，或者……傻子。”卡特罗德安慰似地微笑，“大家一开始都是这样的。可是，有些东西，并不是因为你认为不存在或是没见过就真的不存在啊。
“亚特兰学院是一所专门跟鬼打交道的学院……”
“可是教授……我就只是学地理的而已啊！”宋明成心想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想必不是这老家伙心血来潮忽悠人的了，“要是照您说的，亚特兰学院是一所专门跟鬼打交道的学校……我要是进去了不就是去送死么我？”
“送死？”此时在宋明成看来，这老家伙的笑容是要多阴险有多阴险，“不会的，你虽然只有c级血统，但要说送死，那还远得很呢。”
“b级？听起来感觉还行啊，真的假的？”
“唔……最低其实是d级……你不会以为是z级吧？”
“什么？！”宋明成顿时苦了脸，“那最高级呢？”
“3s，不过目前还没有啦，只是理论上的。”
“能退学么？我宁愿再复读一年也不想英年早逝啊！”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周瑜，那个有兵有权有财有老婆更有相貌的成功人士，结果被诸葛亮气了三气，扔下一句“既生瑜，何生亮”后两脚一蹬，还没来得及享受生活就死挺了。
而周瑜有的他都没有，换了个地方还是个废柴……之前还想着到这个学院去过个好点的生活，他现在只想保住他最珍贵最重要的东西就满足了！
那东西……就是他的命！
“可以倒是可以，”老家伙手一摊，换上一副遗憾脸，半是称述事实半是恐吓地说，“只是会给你洗个脑啦，痛不痛嘛……我倒是不清楚，毕竟我没洗过。”
“不是吧！这么恐怖！”宋明成欲哭无泪，突然后悔没有努力学习英语了，要是学好了英语，就能看懂那份保密协议；要是看懂了那份保密协议，没准就不会……
可是命运就是如此，该来的总会来的，你或许能改变它到来的方式，但你绝对做不到让它不来。
“所以我之前跟你说要你做好心理准备嘛……”老家伙拍拍他的肩膀，“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的啦，我现在不就活得好好的吗？”
“您是……”
“和你一样，b级。”
宋明成狐疑地重新又打量了这老家伙一番，“这个等级是怎么评判的？”
“唉？我刚刚讲了啊，你没认真听吧？”
宋明成扶额，心想当时我要是还能认真听那我还是个正常人么？
“血统，按血统分的，你‘鬼’的血统纯度越高等级越高。”
“什么？”宋明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照您这么说，我我我我是个‘鬼’？”
妈的，开什么玩笑？！
“对啊，”老家伙淡定地点点头，“你一直都是，只是因为血统这东西会随着你‘人’的意识逐渐形成而隐退为你的潜意识，所以在不觉醒你血统的前提下，你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是鬼。”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说‘奶娃娃都有第三只眼’的原因，因为他们的确能看到鬼……哦，这里说的鬼不是我们人类，是真正的鬼，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其实们只是人鬼的混血，但为了简便所以也自称‘鬼’。”
“对不起教授，我觉得有点乱……我好像需要静静……”宋明成把手中冰凉的易拉罐往额头上一靠。
“需要静静？”老家伙拍拍摆在腿上的黑箱，“不想看看里面的东西么？我专门向校长申请，经他特批才能带出来给你看的哦。”。
“啊？”宋明成侧头，一咬牙，“好吧，反正够惊世骇俗的了，我要看！”
“放松放松，不会是什么骷髅头之类的东西啦。”卡特罗德说完，动作麻利地开了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