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隼王府,庭院如残风席卷般狼藉。
待花妃离开后,欧阳泽松开对寒若的禁锢,纵身一跃,扑通一声跪在洛影玺面前。
“欧阳失职,请王爷赐罪!”若他事先将王妃带离,花妃便无法借机再次鞭挞王爷!
右肩深可见骨的伤,染红了胜雪白衣。夜色使阴冷面具更显鬼魅,男子抬手制止了欲将百治架绑过来的影卫。
凤眸危险一眯,洛影玺道:“你确是罪不可恕。”
掌风一扫,撩起他额前银丝,几根细如牛毛银针直扎欧阳泽受伤左臂,本是渗血伤口,涌出一股黑血。
“来人,”背过身,他沉声命令:“将欧阳拖出去斩了。”
寒若瞪大眼睛看他,再看看被影卫们左右架起的欧阳泽,怒不可遏:“你不能杀他!”
疾步上前,寒若张开双臂拦住洛影玺:“什么条件,才不杀他?”
“代本王,恭迎太子回朝。”银鹰面具下,嘴角邪气似妖如魅:“以银隼王妃的身份。”
翌日一早。
欧阳泽命人将京都最好的裁缝和专替人画妆梳发的妇人绑到银隼王府,为的便是给今日入宫参宴的寒若梳妆打扮。
“别碰我!我拒绝穿那种衣服!”虽是洛影玺赦免欧阳泽的条件,可要寒若抛下自尊穿上轻纱襦裙,去恭迎洛紫冽还要忍住不出手什么的,他真是怎么想怎么不爽!
遣退其他人,欧阳泽负手而立:“既然不愿,王妃又为何要替欧阳求情?”
看向身后银发男子,寒若不带一丝情感:“我只是不想欠下人情,不管是在密室还是昨晚。”
身形顿僵,欧阳泽抬眸凝视那抹娇小背影,不语。
寒若自是清楚以王妃身份出席盛宴,应对不好分分钟人头落地,他可没葬身异世的打算。
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
“一定要是对襟式,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相较于偏院的喧闹,洛影玺书房里却是死寂一片。
收到丞相传来的密函,羌苏城百姓瘟疫成功消除,洛紫冽深受百姓爱戴,文武百官对其更是赞叹不绝。
“稳坐储君之位啊。”将密函置于香炉中烧毁,双眸倒映雀跃火光,洛影玺佞笑:“本王倒要看看,洛紫冽这位子能有多稳。”
“进来。”犀利眸光射向门外,见其身影,洛影玺微怔:“若儿?”
本想打退堂鼓的寒若一听他叫唤,俏颜染上一片阴霾,狠狠踹开门瞪向他:“寒若!”
“嗯?”没有追究冒犯之举,洛影玺笑睨她,这似乎已是一种习惯。
寒若再次强调:“叫我寒若。”
“好,寒若。”双手负于身后,洛影玺缓步逼近,审视眸光落在她那袭素色衣裳,眉心一皱:“难不成,你想以这般模样进宫?”
黛蓝襦裙穿在寒若身上,非但不显老气,更衬托了她如蜜桃般粉嫩的双颊,还有那双不染世俗凡尘的水眸。
目光落在她盘发上那彰显身份的头饰,眼前之人逐渐幻化成独爱紫衣的女子。
曾经,如艳阳驱散黑暗的她已不复存在,思及此,洛影玺笑意瞬间凝结。
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寒若不咸不淡瞥他一眼:“你不进宫?”
垂下眼睑,掩去眸底波涛汹涌,洛影玺转身大步往书案走去:“本王肩伤未愈,不便出席。王妃自行前去便可!”
寒若攥拳,对其背影嗤声:“懦夫!”
闪身躲过迎面银针,寒若直视那对冷厉鹰眸,声音依旧不抑不扬:“你就是个懦夫!”
“如果你是因为自己相貌而离群索居,我寒若瞧不起你。”话一出口,寒若就纳闷了,他绝对是吃饱了撑着才管这个怪胎王爷的闲事!
如遭雷击,洛影玺定定站立,目视那抹身影逐渐远离视线,这才移眸睨向不知何时已跪在自己面前的两名影卫:“卑职失守!请王爷降罪!”
“你们,”洛影玺不明其意,遂问:“何事?”
两名影卫对视一眼,颤巍指向洛影玺腰间:“王爷,您的玉佩……”
摸向腰间,空空如也。
嘴角猛地一抽,洛影玺朝门外咆哮:“寒若!给本王回来!”
换上一身华服的洛影玺负手立于庭院,众影卫们悄悄审视了不下百次。
他们都忘了自家王爷有多久没在宫里露面了,没想到这王妃偷走的玉佩,竟有这般影响力,所幸王爷没怪罪下来,不然他们有十颗头都不够砍啊!
“若不是玉佩被偷,本王才……”洛影玺忽地幽幽出声,吓得方才两名影卫直冒冷汗.
“对,本王才不是怕她那臭脾性惹祸上身才跟过去的。”声音低如蚊蝇,随后一甩袖口,洛影玺大步跨出院门冷哼:“本王也不是懦夫。”
金碧辉煌的皇廷宫掖,落日余晖落在琉璃瓦顶,奢华极致。
殿内,歌舞升平,百官锦衣玉食,口中尽是奉承之词。
此次立下大功的太子殿下洛紫冽,以谦逊姿态一一回应,视线至始至终未曾移开殿门。
他在等,等那个屠杀沈家和李易昂的嗜血银隼王!
一阵诡异阴风扫入殿内,烛光摇曳下,视线无意撞上殿门外如索魂使者般的黑衣男子,舞姬们蓦地惊叫出声。
缓过神来,洛紫冽对上的便是银鹰罩面的洛影玺,及其身后以银发统领为首紧随的几名影卫。
年迈皇帝一见许久未见的银隼王,眸底溢满慈爱的光,命人将洛影玺等人引入席座后,便接过花妃斟满的酒杯,举杯继续与几位重臣高谈阔论。
气氛较之方才显得更为凝重,寒若感觉得出,这小王爷的到来显然并不待见。
一入殿门,寒若便发现了他,摒弃一袭白衣,身穿昭显太子身份蟒袍,姿态雍容华贵的洛紫冽!
啧,身为太子,救个女子只会用这种卑劣手段,何以齐家治国?
见身边人儿进殿后便一直注视洛紫冽,银鹰面具下,俊颜闪过一抹愠色。
“别来无恙,银隼王。”
在群臣复杂眼神中,洛紫冽不知何时已站立在洛影玺面前,清眸快速掠过其身边冷艳女子:“想必,这位便是近来备受银隼王青睐的新任王妃罢?”
似感觉到他不善的目光,寒若微抬起头来,不带一丝情感地看着他,背信弃义的他,洛紫冽。
“寒……”正视那双如溪眸子,洛紫冽神情倏然僵硬,深眸流转万千思绪。
可寒若只看到了,他眼中逐渐凝聚的那股令人胆战心惊的恨意。
夜渐浓,酒过三巡。
舞姬们妙曼身姿亦是无法遮掩对面男子的逼人视线,被盯视的寒若不予理会。别过脸,眼神落在与国主交谈甚欢的洛影玺身上,一杯清酒下腹,微醺。
柳眉轻挑,寒若感受到来自那位花妃的强烈敌意,迎向她阴鸷双眸,神色凛然。
洛影玺的到来并没有影响群臣对太子殿下的笼络赞赏,更有甚者,借机向国主婉言进谏,将不讨喜却手握重要兵权的嗜血隼王调离京都,以稳朝权。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寒若,嗤之以鼻。
“王妃,”欧阳泽拦住寒若,沉声提醒:“王爷嘱咐不能离开坐席。”
昨晚之事,花妃绝不善罢甘休,王爷有令不得离开王妃半步。
清了清嗓子,寒若不自然别过脸,低不可闻道:“我要如厕。”
闻言,欧阳泽垂首站立一旁,耳郭充盈血色。因此次入宫无丫鬟尾随,影卫们即不敢贸然亵渎王妃,又恐忤逆王爷之命,只得拉开一段距离后才跟了出去。
来到一处幽僻林苑,寒若并未察觉隐于夜色的影卫,他径直在八角亭内的石凳坐下,阖眸深思。
嫩白耳郭一颤,当寒若再次睁开眼,一把利剑直指眉心!
方才在殿内,趁洛紫冽与洛影玺对峙之时,寒若利落将纸条塞入他的袖口,人是寒若叫来的,他自是不会对洛紫冽的出现感到惊讶。
“雪尔还我。”女孩声音干净得无一丝杂质,她直视洛紫冽的眼睛,不愠不火。
执剑之手猛然一颤,女孩几缕发丝削落,洛紫冽凝视她那双清冷不减的眸子,神色复杂:“为何要替他杀人!”
“我没有替谁杀过人,”剑尖冷光熠熠,如同寒若的眼睛:“把雪尔还我!”
“寒若,你女扮男装欺瞒我和易昂,为的就是替那个男人歼灭西阁,是吗?”剑柄旋了一圈,洛紫冽收剑负于身后,墨瞳隐忍磅礴怒气。
“不料事迹败露,被易昂发现,”洛紫冽步步逼近,沉声吼道:“因而杀人灭口,是吗!”
眼前男子,双瞳似染上腥红,寒若为之一震,此时此刻,竟跟梦境如出一辙!
原以为再次见他,自己会揪住他的衣襟,狠狠质问他为什么那么孬种自私,为了自己的女人竟不惜牺牲别人。可此时时刻,见他着魔似的追究李易昂的死,寒若眸底划过一丝不忍……
从不屑辩解的寒若,沉声道:“我没有杀李易昂。”
话听在洛紫冽耳里,竟是另一番寓意:“可他因你而死!沈家上下也因你而死!”
“你说沈锦洋?”蓦地轻笑,寒若闪身拉开两人的距离,冷冷吐出几字:“他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