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浓雾逐渐散开,黑暗中,一束光落在不远处的女孩身上。
“这……是哪?”
见姚芷清眼神空洞,寒若心头一紧,急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芷清,你醒醒!我是寒若!”
“寒若?”
见她有些意识,寒若用力握紧她的手,“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让我保护玄玲的!”
“玄玲……”
泪水划落,姚芷清一把抱住寒若,抽噎:“对不起!对不起!芷清没用,芷清没办法保护寒若哥哥……”
原来上次碰面后,芷清又被带回了寒若的世界,她眼睁睁看着一群歹徒把寒若的身体从医院带走,却阻止不得,焦急之中俯身于andy。
后面的事情她就记不清了,再次恢复意识,就来到这片混沌空间。
“别担心,andy会处理好的。眼下,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说清楚。”
寒若将料如氏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她,关于家仇寒若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可芷清还是隐约能感觉到他内心的不甘。
她反握住寒若的手,灵动的大眼中透露着与其年龄不符的魄力:“寒若哥哥,你不需要勉强自己放下仇恨,既然这是我们的命运,那么芷清也会竭尽所能,帮寒若哥哥你讨回公道的!”
闻言,寒若胸口微烫,一股暖流从她稚嫩的小手传到心脏。
“谢谢你,芷清。”
“寒若哥哥,还有件事,芷清一直瞒着你……其实,我是玄玲国的九公主,那日我偷偷乔装追随护送和亲凤玉的皇兄出城,不料途中遭遇埋伏负伤坠河,皇兄他……”大眼包泪,她忍住悲伤的倔强使寒若更加心疼。
本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因皇权纷争而痛失亲人。
“上次看到你记忆中的玄玉,我大概已经猜到你的身份了。”寒若替她拭去泪珠,柔声安慰:“像你说的,既然这是我们的命运,那么我也会竭尽全力守护芷清你所珍视的东西。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找andy帮忙,不要一个人逞强了,好吗?”
兴许是寒若的脸像极了她的皇兄,闻言,她再也控制不住哇一声地嚎啕大哭。
不知道半个时辰还剩多久,寒若耐心地等待她恢复情绪,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来说,她实在是背负太多太多了,也是时候让她好好休息了。
忽然,一阵风刮了过来,寒若微眯眼眸,看向不远处幽蓝色的光圈。
boss!boss!是andy的声音!
“寒若哥哥,你一定要相信芷清!”
寒若猛地睁开双眼,一张熟悉的面具脸紧贴眼前:“你……做什么?”
“该回府了。”洛影玺直起身子整理了下袖口,状似无意道:“本王第一次见你这般寻常的睡姿,可是乏了?”
寒若嘴角微抽,怎么着,躺着睡还碍你眼了不成?
见自己已经在马车上,手心里那枚铜钱也褪去原有的颜色。寒若将其收好,端坐在小茶几前消化着方才从姚芷清那获得的情报。
既然姚芷清是玄玲国九公主,刺杀他们人马的又是为了夺玉,按常理说,如果玉珑国知道玄玲将和亲的凤玉丢失,肯定避免不了一场战争。可,这几年来并有没有战乱消息,两国还是友好来往,逍遥老头也说了,只要自己的身体活着,龙凤两国就可以避免生灵涂炭,那凤玉的下落呢?
既然龙凤玄玉是两国皇族定亲之物,那身为皇子,他应该也是见过的吧?
寒若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唤了一声:“洛王爷?”
闭目养神的洛影玺显然不喜这称呼,眉头皱了皱,置若罔闻。
“王爷。小的能请教您几个问题吗?”寒若挪了挪靠近他一些,尽量让自己低眉顺眼。
“……”
“王……”见他还是没有搭话,寒若偷偷抬眼,用眼角余光瞥向他,怎料对方双手环胸,面具下凌厉的眼神着实吓了寒若一跳。
“本王不喜你这般语气说话。”他带着嫌弃的眼光上下打量了寒若一番:“莫非是那个老太婆给你吃了什么奇怪的药丸?”
“……”寒若嘴角抽了抽,这怪胎,好声好气跟你说话还不乐意了?
“再瞅我灭了你!”窝火的寒若拍案而起,怎料撞上车梁,一下子疼得龇牙咧嘴。
噗——
“笑什……”见洛影玺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寒若忿然指向车外:“外面的,有种你就光明正大的笑啊!”
“王爷,属下这次真没笑。”外面传来耿直憨厚的反驳声。
寒若闻言再次瞪向洛影玺,后者双手交握支在下巴处,一副慵懒自得的姿态。
仿佛用身体在回应:本王就笑你了,怎么滴。
寒若扶额,大概是受颜如氏影响了,现在看洛影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幼稚小鬼头。
“何事,说罢。”他一手撑颊,一手逗弄着茶几上熟睡的雪尔。
迟疑了会,寒若坐到他对面,开门见山道:“你知道凤玉的下落?”
“凤玉为玄玲国和亲之玉,理应在玄玲国皇宫。”
他的回答太过平静,感觉在这件事情上他对自己仍有所保留,寒若干脆以退为进:“五年前,我负伤掉进瀑布里,我记得……当时是你救了我。”
“呵,”他冷冷一笑,继续用手指抚摸睡得香甜的雪尔:“本王可从不会救人。”
“那上次蛊毒的事怎么解释?”寒若鄙视地瞥了他一眼:“还有那次阻挡花妃让我离开王府怎么说?在皇宫帮我挡开洛紫烈的剑,又怎么说?”
脱口而出的话使寒若愕然,不知不觉中原来自己受了他这么多恩惠。
洛影玺垂下眼眸,面具下可疑的绯色染上双颊。
因为本王想要你活着。
这句话洛影玺始终没有说出口,于寒若,他总觉得来日方长。
不曾想过,日后纵使他说了千万遍,可听的人却不在了。
晌午,银隼王府内院,原先的假山玉石被清理掉,载上一排排杨柳。
没有一丝生机的湖心亭四周,也种上许多草木,池上睡莲娇艳欲滴。
一夜之间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寒若有些恍惚,“欧阳,他们在做什么?”
“浇水。”银发男子如实禀告。
翻了记大白眼,寒若环顾四周,影卫们一个个像园丁似地忙碌着,其实回头想想,他们也是普通人,如果能像这样过上安安稳稳的生活,何尝不是一桩美事。
只可惜,命运弄人,他们追随的是王。
自从上次见了料如氏之后,洛影玺便撤掉对寒若的监视,除了百治的毒巢和府外,寒若想去哪里都可以。
湖心亭,见百治正在给洛影玺上药粉,寒若疾步上前:“等等,你这次药粉是不是跟上次不一样?”
百治碧眸一闪,饶有趣味反问:“王妃何以见得?”
“气味不一样。”寒若瞥了眼洛影玺脸上那狰狞可怖的疤,继续咄咄逼人:“若百医师医术当真高明,那他的伤疤早该愈合。你的药粉肯定有问题!”
百治还想说什么,躺在太师椅上的洛影玺终于开口,让他离开。
“寒若,你来替本王上药。”他双眸微阖,长而翘的睫毛在他眼睑处微颤。
寒若不为所动:“这药有问题。”
“不上药……本王的脸就会跟腐烂的苹果一样。”他难得好脾气地解释,语气中竟带着一丝促狭,好似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那样会更难看。”
“……”好吧,他这么一说还真想起来了。寒若走到他身边坐下,拿起药碗,一摸质地,微诧,这碗还是金丝楠木做的。
这种木,千年不蛀不腐,在历史上记载只有皇帝才能用这种材料。可碗上刻的字符跟百治给的柳叶刀是一样的。
“这种药粉是本王命他重新调制,可以抑制毒素扩散的,想不到你还能有所察觉。”专注于药碗的寒若,没能听出他话语中那透露出的愉悦。
“为什么不直接调制解药?只是抑制毒素扩散,伤口不愈合,根本好不了。”寒若不懂,正常的刀伤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一直不愈合。更何况洛影玺和百治都是精通医术之人,除非……
“是花妃。”柳眉微蹙,寒若想起那带毒的皮鞭,还有安插在洛影玺身边的眼线,心下了然。
洛影玺垂下眉睫,嘴角嘬着淡淡的笑意:“本王的命只能是她的。”
什么叫你的命只能是她的,没看出那个花妃就是个心理变态虐待狂吗?
寒若腹诽,不打算接话,反正他就是这么个怪胎,好声好气跟他说话,老是爱答不理的,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断断续续地讲故事。
闷骚。
“你想要得到玄玉?”他忽然开口,平静地就像在讨论市场的大白菜。
要说玄玉可是两国的国宝,只有两国正式联姻,龙玉和凤玉合并才能开启皇陵,于他们而言,就是一笔不可估量的权财,也是夺取皇位的一大助攻。
“不用得到,只有找到玄玉我才能回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寒若如实说道。
“很重要……”他重复着三个字,眸光忽闪有些复杂。难不成是想夺得本王手中的龙玉,交给……洛紫烈?
“嗯,很重要……外公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必须要回去见他一面。”说得极轻,极缓,像跟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闻言,洛影玺微不可查地勾唇。
将药粉撒在他的刀疤处,寒若用帕子拂过他眉角长出的那块息肉,眉心一皱,忽然语出惊人道:“这东西看着挺碍眼,要不我帮你割下来吧?”
不远处浇水的老管家吓得一个趔趄,抱住石柱,瞠目结舌看向湖心亭两人。
“欧阳!王妃要对小主子动刀,动刀!”老管家见欧阳统领没有任何动作,心下急得慌,抓起铁楸准备过去拼命,这一抬头,哐当一声铁楸掉落在地。
自先皇后仙逝之后,他还是头一回见小主子笑得如此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