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情一下子又跌入谷底,用力把信纸撕成碎片,打开车窗来了个天女散花。我咬咬牙,心说自己死了不要紧,就是对不起父母。我要抓紧时间赚钱,给父母寄点钱把老宅翻修一下,也算尽自己最后一份孝心。
回到学校,我便开始半工半读的生涯,日子过得苦,但我毫无怨言。1999年夏天我毕业了,名正言顺地和勤学俭工的那家电子厂签订劳动合同。
电子厂的工头叫杨傲强,长得很结实,说话蛮横,平时在车间里横着走,一直吹嘘年轻时曾经被派出所拘留过,身边总是围着一群老工人溜须拍马,其实这些人只是为了在这个小小的车间里混的更好,因为他们离开了电子厂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谋生手段。
杨傲强此人人品极差,好色,贪婪。据小道消息说,经常有人借着打牌的机会输给他钱,电子厂里的好几个刚毕业的厂妹也被他敲过红图章。
我在这个现在看来很操蛋的地方干了好几个月,马上又要到2000年春节了,年前的某一天,我正在干活,忽然有人叫我的名字陶镜轩,说要发年终奖了,让我快去。
杨傲强把我叫到办公室,递了一叠钱给我,让我在表格上签字,我直接拿了钱,也没点数,直接签了字,我清楚看见金额那栏写着八千元。拿了属于自己的年终奖金,心情无限好。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约工友小赵一起去菜馆吃一顿。
吃完饭我们抢着结账,结果我占上风,拿出钱数了数,发现少了两千。
电子厂的年终奖金都是现金,我太相信组织了,所以没数钱,直接揣腰包,这下吃了大亏。我心里着急,小赵在旁边不住地安慰我。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来到杨傲强的办公室,和他说明一下情况,然后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钱搞错了。杨傲强靠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慢悠悠的从桌上香烟盒子里抽出一只香烟,眯着眼睛点上。他皱着眉看了看我,不耐烦地说:“已经过了一天,你才和我说这个事,可这个事情谁说的清楚呢,你自己当面不点清,现在又说不清楚了,反正我这里没有多下来的钱。”
我不甘心,又问了几句,然后被杨傲强赶了出去。
我心情很不爽,也不想继续追究下去。原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车间喇叭响了起来:请大家停下手头上的工作,马上到办公室来一下,开一个紧急会议。然后喇叭里又重复了一遍。
大家停下手头工作,纷纷进入办公室坐下来,杨傲强正襟危坐,环目四周,突然开始发飙。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放开喉咙大吼,吐沫星乱飞。意思是最近车间有一股不良风气,新进来的员工不思进取,消极怠工。这样做有损我们厂的利益,做出来的产品质量差了,会影响竞争力,最终会导致厂子倒闭,大家都会失业。
大家纷纷猜测是谁,这时候杨傲强清了一下喉咙,说这个人就是新进来的陶镜轩。
我哪里经历过这种被人羞辱的事情,再说我也没有他所说的消极怠工呀。我想辩解,可是杨傲强根本不让我插话,直接扣了我两百元。
这一天我过得浑浑噩噩的,根本就没心思上班,强忍着泪水,只盼着早点下班,能回暂住地大哭一场。
年纪大的同事们看我的眼光有些意味深长,但都不敢搭理我,连平时和我关系最好的小赵,也刻意和我保持着距离,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中午吃饭时候,有个四十多岁的老师傅走过我身边时轻轻拍了我一下,轻声说:小伙子,你太嫩了,以后自己当心点,夹着尾巴做人,这些都会过去的。
我虽然很感激这位老师傅,但这些安慰的话语并不能让我心情好起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的房子租约到了,房东不让续租,我又得找新家。第二天我请假,上网找房源,公司附近的房租都比较高。不过,在连续上了好几个网站之后,终于找到一个私人发布的房源,租金较低。
我拨了房东预留的电话,约好看房时间。路途稍远,我转了一辆公交车,来到约定的地点。这是一排私房,还没动迁,稍显破败。门牌号码有的都没有了,我估摸着找到一间小平房,敲了门。
木头小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出一个长得病恹恹的人头来。问我们,是不是看房子来的,我忙说是。那人起身把我迎进房屋中。
我打量了一下房东,感觉有些不像正常人,面色蜡黄,像生过一场大病似的,两只眼睛看上去有些凶恶,满眼的血丝,红的不正常。我打趣说,房东你怎么像没睡醒一样,眼睛那么红?
房东有些不自在的回我说,他天生就这样,营养不良,眼睛是通宵上网的结果。我担心闹出不愉快,房子的事会泡汤,于是便不再多说话。
房子看了一圈下来,除了潮湿以外,就没什么大问题了。我和房东商量,房租能再便宜两百,付一押一,行不行?不行我就看别家去了。
我本想借此压价,没想到那病鬼一样的房东马上答应下来,好像巴不得把房子租出去一样。
我回去交接了一下,然后把行礼全部搬进新家。忙了一天,快到晚上,我往床上一躺,隐约觉得有股异味从床底下传出,我趴下来找寻一番,没找到死老鼠。
当时心里没在意,由于太累,早早便进入梦乡。
半夜,窗外狗叫的声音传来,将我惊醒,我只觉得口渴,爬起来想喝水。刚起身下床,只觉得脚踩到硬硬的东西,我心中一惊,忙低头一看,是一只枯瘦惨白的手,从床底伸出来,让我踩了个正着。
这大半夜的,任何人碰到这种事都受不了,我也不例外,不由自主惊呼一声。那只手在我脚下蠕动,我吓的赶紧把脚放开,屁滚尿流地靠着墙站着,大气不敢出。
床底下一个人像蜥蜴般扭曲地慢慢爬出,这人,穿白衣,他把头一抬,是个女人。这女人整张脸都是皱纹,鼻子没了,眼眶里露出两个黑洞,原来一双眼睛没有眼白,黑洞洞的颜色填满了眼眶。
她伸出硕长的舌头,舔舔嘴唇。我吓得迈不动步,眼睁睁看她爬到我脚下。她把头发一甩,露出那张骇人的脸,欣喜的对我怪笑。
她双手抓住我脚裸,一点一点站起来。那爪子劲道奇大,我可以清楚感觉到她的指甲坎进我肉中,但是不感觉疼痛,反而有一股沁人的凉,侵入身体里。
那东西终于站起来,比我矮那么一点点。两只爪子抓住我肩膀,嘴里的舌头伸出来,在我脸上舔来舔去。
一股恶臭在我脸上蔓延开,我闭紧牙关,尽量不让那恶臭的液体流进嘴里。
终于舔够了,那女鬼停下来,扬天狂笑几声,声音是那么的沙哑。
我吓的浑身发抖,这时逃又逃不掉,于是我心里对自己说,一定要冷静。我先猜测她要干嘛,这么半天了,也没见她要我的命,难道她只是想舔我?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不必太过担忧,只须每天把脸洗干净干净,因为她实在是口臭太厉害了。
那东西笑了几声之后,面露喜色,它没有放开我,身形开始模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变为半透明状。
她把身体慢慢贴近我,两人接触的一刹那,我感觉冰寒,从小到大,这次是我最冷的一次。在北方,冬天室外零下十几度是常事。我现在就像冬天穿了一件单衣晚上在哈尔滨的马路上兜风,觉得马上就要被冻住了。
我感觉不妙,这东西明明就是恶灵,这恶灵女人难道想要鬼上身,夺去我的魂魄?
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出意外的让我猜对了,因为我觉得身体慢慢没了知觉。这种情况下我万念俱灰,心里充满绝望,这次算是完了。我眼睁睁着看着那半透明的白衣恶灵慢慢融进了我的身体。我觉得意识一点一点剥离身体,整个人慢慢向空中飘去,自己是要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