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悦其实有一万句话头顶回去,但话到嘴边想起来今天这桩是承了人家的情,勉强用力咽了回去。
阮灿看见她虽然不说话,但悄咪咪翻了两下白眼,顿时笑得更恣意了,“我发现一件更有意思的事——”
“什么事?”
“——你不怕我。”
头顶上空嗓音慢悠悠传来,成悦心跳又乱了一拍,不知怎么,脑子里开始盘旋夜灯下男生凌厉漂亮的打斗身法,以及至始至终从容不迫的态度。
阮灿是可怕,可她眼里见着的模样,却比城北这一行遇见的所有人都要有原则,有让度,即使那些让度,他刻意着不让人知道。
心头对他评价中肯,成悦却不打算照实说。
而此时,男生忍不住又问,“你为什么不怕我?”
他似乎很期待这个答案,以至于停在原地不走了,懒散地插兜站着,眼眉攒了意味不明的笑意看她。
成悦只得硬着头皮敷衍,“可你之前一直瞒着我呀,把我当猴耍。”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您就是城北小爷,说什么也不可能答应让您帮忙啊亲。
可能是习惯使然,女生每次乖巧起来说话都会含了尾音上扬,像一把倒勾,轻轻勾住人的心脏里的软肉,很容易欺骗住别人。
可这次,阮灿明知道是诈,却还是在里头听到了浓郁的委屈,配上女生此刻鼓鼓的脸颊,像只气急了的金鱼,瞪着浑圆漂亮的杏目要咬上一口。
阮灿垂头兀自笑了下,舌尖顶着齿畔扫了一圈,最后抬头,对着成悦露出狩猎者胜券在握的笑容,“可我从头到尾有亲口说过——”他俯下身,气息喷吐在她侧脸,“我不是阮灿吗?”
成悦被烫得一缩。
这个城北小爷就不能好好说话了吗?说个话有必要靠这么近吗?还有成天浪到爆炸的微笑是怎么回事?成悦恨不得对着那张脸咬下来一口,好撕掉那张假面,让人好好瞧瞧里头真正的模样。
她恶狠狠地瞪着人不说话,阮灿等了会儿发现没激到女生反击,索然无趣,起身让开了距离,这回是认认真真在问了,“我就是好奇,当时那事城南城北传得沸沸扬扬,你们也见过人血淋淋被担走的报道,怎么还会有人不怕我呢?”
“都说是传言,传言还说你明天彩票能中一百万呢,”成悦嗤了下,“人是不是你打的都不一……”
“是我。”
怕成悦不信,阮灿用最平淡不过的口吻看着她再强调了一遍,“人是我打的,用的铁管,总共抡了十一下,腿跟手臂各打了五下,全断了,最后一棒在脑袋,血把整个课桌染红了……”
描述得太过详细,竟然连哪处打了几下都记得,成悦心头闪过惊惧,能下决心把人往死里打这得是多大的仇怨,不是仇怨就是有病。
料峭的夜风吹拂在两人之间,成悦恍惚间觉得,片刻之前才跟城北霸王建立起来的脆弱的亲切感,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流产了——
在阮灿刻意的提醒下。
思虑再三,成悦开始想如何做到不经意跳过这个话题还显得自然,她可不想着没走出城北就抬进了医院……眼风一转,她注意到灯光晦暗的阴影里阮灿眼底一瞬间滑过的表情——
是失望。
为什么会是失望?
虽然稍纵即逝,人又恢复到淡漠冷然的注视,可那不着痕迹的失望,成悦捕捉到了。
她突然改变主意。
不想跳过这个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