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悦脸上闪过一瞬被戳破的窘迫跟尴尬,随即恶狠狠道:“实验室的怎么了,大家都是酒精你歧视它?”
“不歧视,不歧视。”阮灿把手臂伸过去,示意成悦可以处理了。
成悦扭开酒精瓶,用棉签沾着去点还红肿的伤口。
阮灿靠在椅背上看。
她表情专注而认真,甚至还有些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懊恼,小脑袋缩在书塔后做贼般毛茸茸一团,阮灿目不转睛瞧着。
突然,一声轻嘶。
“怎么了?弄疼你了?”成悦猛地移开棉签,垂头去检查伤势,“也没碰着里面啊,难道酒精滴进去了??”
翻着手臂左看右看,确认不是自己的锅,成悦重新抬眼过去,表情已经淡下来,她哼笑:“你不会在玩我吧?”
“你见过全天下有这么真实的戏耍?”
阮灿拍掉她的手,接过棉签,“快写作业去,我自己涂。”
“呵。”
成悦不理他了,把东西一股脑儿推到他桌上,“白眼狼。”
阮灿笑了,也不解释,涂完酒精后一把撕开创可贴潦草贴上。
按紧的动作却一滞。
他转脸过去,语气听不出多少起伏——
“小同桌,你这买的什么玩意?”
成悦瞥了眼他指尖点的位置,冷漠脸,“哦,粉色,怎么了?不好看吗?”
这问题阮灿没法子答。
一个一米八几凶起来可以撂倒半个操场的大个子出门被人瞧见手臂上竟然贴了张无比瞩目的粉得冒泡创可贴,就问老脸烫不烫。
可都贴都贴了,再撕也怪矫情。
阮灿没赵嘉成这么事妈。
艰难消化掉这娘唧唧的颜色,可很快,又被上面奇奇怪怪的图案吸引,他又推了一把成悦,问:“画的什么,跳起来够桃子的猴子???”
成悦要被气死了。
她把另外几张还没拆开的创可贴“啪”一声拍在面前,“是猫!玩树枝的猫!你贴倒了!”
贴纸上还真是只憨态可掬的橘猫,毛茸茸像极了一团橙色毛线,龇牙咧嘴朝地上一根树枝使劲扑腾,可可爱有余,凶狠不足。
跟某人一个模子刻出来。
“倒是像。”阮灿勾唇。
“你说什么?”成悦没听明白意思,气鼓鼓反驳,“像什么像,这本来就是!”
阮灿好脾气地应,“嗯,是。”
……
接下来几天,成悦稍稍有些忙了,一边忙着还有几周就要开始的市物理竞赛,一边应了张芸的要求提交晚会画作选题。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答应下来。
死咬好几年都从没告诉任何一人的事情,就因为厕所门口那几分钟情绪化的倾诉,竟然轻飘飘松了口,还不管不顾冲动了一把?
如果被张嘉梅知道……
她开始有些后怕。
但这些害怕在某些时候又会被冲淡。
“你怎么老爱画这些死气沉沉的风景?”阮灿捣弄着她的速写本,懒洋洋发表意见。
成悦不愉快了,在这方面她总有点固执的自负,特别是一个外行人指着她心血凝结成的画作评头论足时。
“风景不好吗?”
“不好,”阮灿缓缓摇头,眼里带了点随意不羁,“画死东西多没意思,画就该用来画人。”
“就该画人?”成悦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来了兴趣。
“不是吗?”阮灿轻笑,“那些死的东西需要你去纪念?万儿八千年它们都照样在那儿,活人就不会。”
下课时分,教室里吵吵嚷嚷的,衬得这一角突然安静下来,成悦目光掠过窗外,能看到操场上某个班在上体育课,鲜活的生命在阳光下放肆跳动。
她想起当初学画的初衷。
当时已经搬来陈家,四周几乎没有几个能说得上话,成悦日复一日保持沉默,偶尔打开窗户看看小区里新移植来的盆景园圃。
她开始动笔。
她发现,虽然没人听她说话,可是画画可以呀。
笔下的东西即使张不开嘴吧,她总觉得它们是跟她站在一起的。
可阮灿如今说可以画人——
言而无信讲什么都做不得数,指不定哪天就要离开的人,真的值得画吗……
成悦目光里透出几分迷茫。
阮灿注视着女生眼里的情绪变化,手指在桌面有一搭没一搭轻敲,忽而问:“你晚会准备画什么?”
成悦:“不知道,张芸说为了达到惊艳效果让我试试能不能现场取景。”
“行——”
阮灿敲桌面的动作停下,他看向她,“画我。”
成悦眼里有讶然。
“画我,”他又强调一遍,“不是想出彩吗,刚刚那堆风景画我看了真的没法子异军突起,一群小毛孩子你指望他们有什么鉴赏能力,画人物显然最合适。”
成悦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了,看样子为难得要命。
阮灿嗤笑,“怎么,画我难为你了?”
成悦想的却是另一茬——
在阮灿提出要画自己的时候,她清晰感受到胸膛处属于心脏的位置猛地一颤。
人赃并获的感觉不过如此。
她想起房间画室里那副阮灿的速写,即使知道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还是心虚了一把。
阮灿还在说:“画我还有个好处,我可以借给你多练练,说不定还能帮着你现场作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