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久未开垦的荒山旷野间,这一日忽然黑压压的聚集了众多人头。人人翘首以盼,仰望着眼前那一座足有几层楼高的建筑物,惊叹私议声不绝于耳。
时光钟楼,果然在预言之日如期出世了。
最为奇异的是,也曾有不少人在数日前就专程赶来,只为看这座时间秘地将会是如何凭空出现。但即使他们眼都不眨的盯着这片空地,最后留在记忆中的,却依然是一片空白。
他们所度过的时间,在时光钟楼拔地而起的那一刻,仿佛就短暂的停滞了。不单是一人如此,十人,数十人尽皆如此。至少对这些亲历者而言,是再也不会怀疑此楼蕴含的时之伟力了。
而后来者眼前所见,便只是那一座高耸入云的宏伟尖塔,仿佛亘古时期便是屹立在此。在众人的交相附议声中,也为这时光钟楼,蒙上了一层新的神秘面纱。
此时,尖塔表面还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结界,那是代表着钟楼仍未完全启封。预言中说道,正午时分,结界便会自行撤去,塔底的大门也会打开,远道而来的寻宝者便可正式入内。
曾有几人尝试攻击,但不论他们如何手段尽施,落到结界上的灵能,却都会如同被吸收一般,消散得无影无踪。好在这结界似乎只作防护,并无反击之效。确证强攻无果后,众人也就安分了下来。一边等待着正午的到来,同时由于在场势力众多,往日熟识的,便会聚集在一起说些闲话。
“时光钟楼在传说中那么恐怖,你们说里头到底会有什么啊?”
“既然是时之秘地,自然就和时间有关。也许你进去之后,生命一瞬间就会走到尽头,变成一个腰都直不起来的老人。又或许,你的时间会迅速倒退,一直倒退到你出生之前——也就是说,今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你的存在了……”
“妈呀,那么恐怖!我不想死呀!那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哈哈,笨蛋,时间运转可是大道法则的一部分,任何人私自逆转时间,都会受到惩罚的,怎么可能有随便剥夺寿命的地方啊——”
话虽如此,但随着时限逼近,诸多修为低微之人,心中的恐惧都在不断攀升。比起对时间至宝的期待,他们更担心的,是能否在激烈的竞争中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叶朔,风仇和白允也混杂在人群中,警惕的目光不住朝四周打量,迅速的进行着敌我实力判断。一个化气级,一个修气级,再加上一个劲气级的组合,在这里大约算是中上水平。不过,也就仅仅是这样了。
“有一件事情,其实我很在意。”环顾一周,风仇冷冷的开口了。
“那个发布组队任务的委托人,他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没有跟我们会齐?”
当三人如约赶到佣兵工会集合时,按照风渝的说法,委托人和接下任务的其他伙伴,已经先一步前往时光钟楼了。但在任务地点要如何会合,却是并未详说。至于佣金的一部分,倒是老老实实的支付给了他们。
三人虽然满心生疑,但如今时限将近,也不便过多耽搁,寒暄几句后,便告辞出发。
“可会是那人到了最后,终于还是胆小怕事,于是就临阵退缩了?”对叶朔来说,他来此的目的只是为了借机领悟时间法则,至于能否找到时之至宝,以及身边有无同伴,他根本就不关心,此时只是随口敷衍道。
风仇的双眉依然紧蹙:“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任务也应该取消才对。我总觉得另有古怪,往好处说,是他想利用我们进去打前锋,更坏的结果,也极可能是另有阴谋……”
稍作停顿后,他压低了声音:“故意以任务为饵,将大家都集中到时光钟楼……”
但对于那幕后人的最终目的,风仇也难以揣测。毕竟在散布消息之时,对方无法知道哪些势力将会闻风而动,更无法准确料知最终前来的,又将会是哪些人。若说是一两名代表的折损,也难以动摇各宗门根基,这样的一网打尽,又能有什么意义?
“总之进去之后,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稍有不对,就立刻退出!”最终风仇做了这样的决断。
叶朔和白允与他相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恐惧,随着时间的推移持续发酵。就在众人的喧闹声达到顶点时,队伍的最前方,忽然传出了一道尖声喝骂。
“一群胆小鬼,最好全都给我滚回去!否则到时谁要是挡了我的路,我可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开口之人是一位衣饰华丽的年轻男子,面容精致得几乎令人窒息,但这样的绝美,却是极富侵略性,眉眼间都内蕴着凌厉的压迫感。脑后飘荡着几根艳丽的翎毛,呈纵向排列,每一根都是高高翘起,抖擞出一派昂扬战意。纹样繁复多彩的火红长袍,令他看上去如同一只高贵的火凤凰。
此人正是火凰王北泽屹。传言中他性急如火,每说一句话都如同一串连绵的子弹。此次时光钟楼之行,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得到那最神秘的时之至宝。
原本还想邀万象妖王阮石同行,两人如能合作,夺宝就更是十拿九稳了。但阮石这段时间也不知搞什么名堂,只推说有位大人物交给了他一桩神秘任务,比外界的一切都要大得多,恕他难以分身。
北泽屹心中是不信的,毕竟阮石能认得的大人物,除了罗刹鬼帝还会有谁?而若是罗刹鬼帝,又怎会放弃这个得到时之至宝的机会?反正,他也多半就是被哪个美女迷住了,算了,等自己得到宝物,就在他面前好生炫耀一番,到时再让他后悔去吧——
孤身前来,又遇上这一群胆小鬼,虽然敌人越弱,对自己就越是有利,但他们在后头尽是聒噪不休,却也听得人心中烦躁。北泽屹本就性急,终于还是忍不住出言斥骂。
在这样的场合,每次都少不了几个自寻死路的炮灰。此时当真有人不认得北泽屹,脱口就回骂道:“你以为你是谁?这时光钟楼又不是你家开的,我们凭什么不能进?”
北泽屹冰冷的双目中,瞬间闪过了一道狰狞之色。反手狠狠一拂袖:“那你就来试试看!”
如同一道巨浪掀起,那出言之人当场被震得吐血倒飞,在数丈外的地面上重重砸出个深坑。五官都深陷下去,在血肉模糊中挤成了一团,满口的牙齿也只剩下几颗,早已失去了知觉。
“都给我记住,这个世界,永远是属于强者的舞台!”北泽屹袍袖拢起,扫视着那一旁生死不知的挑衅者,眼中尽是鄙夷。
对他这般狠辣手段,虽然也有不少人心生反感,但对方声威在外,实力又是早早达到了通天境,反正那伤者与自己非亲非故,实在没必要去触这个霉头。一片寂静中,北泽屹更是自得,头颈高傲的扬起,孔雀般的艳丽翎毛迎风摆动。
“北泽侄儿说得当真不错,我也赞成。”一道浑厚的声音忽然想起。后方的队伍自发散开,一位身材魁梧,披黄金重甲的中年大汉快步走来,面目威武,不怒自威。脸上虽带笑意,但那一股不弱于人的威压,却是排山倒海的倾泻而来。
“哼,来了个棘手的家伙啊……”北泽屹双目微眯,依着礼数,向他简略的一抱拳:“山豹王,小侄有礼。”
在自己张狂逞威后,却是不得不被他压下一阶,对方等于是毫不费力,就踩在自己的脑袋上,获得了满场注目。看着在一道道或敬或畏的目光中,满足的颔首而笑的山豹王,北泽屹更是暗恨不已。
山豹族和火凰族,向来就是面和心不和。但要论整体实力,终究还是骁勇善战的山豹族更胜一筹。为此,在多次的资源争抢中,火凰族都落了下风,这就更是令双方间暗藏的裂痕,划得更为深刻了。
所以都怪阮石那个家伙……这种时候给我推脱什么啊!北泽屹心中暗骂。这时,山豹王却已经迈着沉稳的脚步,凑近了他身前,声音略微压低。
“所以稍后的夺宝,大家各凭实力,失败者……千万不要怨天尤人啊?”
北泽屹脸上扯出了一个僵冷的笑容。这句话对你来说也是一样的……山豹王!
才过不久,又有两道人影排众而出。一男一女,相貌都是堪居上乘。但此时更引众人关注的,并非他们的容貌,而是那缠绕在他们身上的强大魔气。
能散发出这样的魔气,除了本身的实力之外,多半是魔族中那些高贵血统才能具有的。而这也就意味着,任何人在没有和整个魔族对抗的把握前,要想对他们动手,都还得多掂量着。
那年轻男子长发披肩,上半截为浅褐色,下半截则为赤红,一身轻装铠甲,气质高贵,威仪天成。他正是火蝎魔钟殇焰,奉命担任莞萱公主的护卫。此时分别对着两位妖王抱拳施礼:“火凰王,山豹王。”
山豹王端端正正的还了一礼,北泽屹心中正不痛快,扫了钟殇焰一眼,冷言讥嘲道:“六御魔君复活之后,你们魔族的人不是一个个都想上天吗?现在又何必在这里虚情假意!”
钟殇焰保持着合礼的笑容:“在晚辈看来,打不打仗,那是上头的意思。但两族一天还维持着和平,晚辈对妖族之王就应该心存敬意。”
在他身旁的莞萱好奇的探出头,打量着北泽屹,笑道:“何必跟他说这么多?我看他就是打不过我六御哥哥,只会在这里逞口舌之快!”
北泽屹面上稍一抽动:“……哥哥?你今年贵庚?”
莞萱闻言大怒,跳着脚就想冲出去打他。看来作为青春少女,无论是人是魔,都无法忍受年龄的羞辱。若不是钟殇焰拦着,恐怕一出妖魔乱斗的好戏,就将在众人面前上演了。
山豹王看得暗暗冷笑,一面又向钟殇焰抱拳道:“这位魔族的小友,请代本王向六御兄转达问候。”
数千年来,六御魔君在魔族之内,一直都是影响力最大的统治者。当然他闻名于世的,是那残暴的铁血征伐手段。山豹王对六御魔君,确实是存着三分畏惧,因此对这两名魔族使者,自是要尽可能的修好,倒并非仅为挑衅北泽屹。
钟殇焰回以一礼:“好说。”
就在众人相互问候之际,时光钟楼前的结界终于是悄然散去。塔底的两扇大门,也一寸寸的打开了。沉重的吱呀声,带起一种尘封的时代感。众人都看得目不转睛,直过了好一阵子,才似是突然回过神来,一片欢呼声陡然爆发,人群犹如沸腾的潮水,齐刷刷的朝钟楼内涌入。
但此时他们并不会知道,在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地狱……
……
踏入钟楼内部,时空仿佛发生易位,每个人在这一瞬间,都有了一种短暂的失衡感。就连他们所感应到的法则之力,也有着微妙的变化。
将躁动的灵力重新平复后,众人才来得及仔细打量钟楼的布局。
四周都铺设着晶蓝的大理石,一眼望去,如同一座精致的玻璃屋。两侧各有两排楼梯,在大厅所处的位置,便能看到二楼的环形长廊。
而在正中则有一道极其狭长的石阶,一直通到尖塔之顶。石阶蔓延的尽头,则伫立着一座巨大的时钟,上方分别刻着象征十二时辰的文字,内部停着一根短小的指针,此刻自然是静止不动。
除此之外,整座钟楼便是空空荡荡,一览无余,这让满怀着夺宝热情的众人,一时间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这里这么空旷,宝物到底会藏在哪里?”片刻的沉默后,有人试探着开口道。
“话说回来宝物到底是什么啊?”更多的人面面相觑,虽然知道这里隐藏着时之至宝,但那至宝会是何种形态?要是连这一点都无法确认,接下来他们又该怎么找?
日光透过上方狭小的窗户,斜斜射入,徘徊在大厅众人的身上,洒下淡淡的阴影。阴影的深处,则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