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不但是那名仆人被扇傻了,就连春兰碧瑶和其他仆人都是半天回不过神来。
小小的人类蝼蚁,匍匐在脚底她都嫌脏了鞋,如此卑贱的东西,竟然也敢骑到自己头上来!这是侮辱,最大的侮辱!
好一会儿,那仆人的瞳孔才慢慢恢复焦距,一张脸也是迅速胀成了猪肝色。
以他的实力,这一巴掌对他造不成任何伤害。若是正常交手,他也绝不会避不开。只是在极度轻敌下吃了这个暗亏,又是当着圣女和其他同僚的面,真正伤到的是他的自尊心!
队伍中只有一人沉默的抿了抿嘴,眼中竟然还闪过了一丝幸灾乐祸。他就是第一个去跟江冽尘交涉的仆人,受他的理念触动,知道这人可不是个简单角色,小看他的话是会吃大亏的。
“区区蝼蚁……也敢冒犯天颜!”春兰碧瑶终于动了,双袖轻托,万丈光华凝聚,一只紫金钵缓缓升起,对准日界大门,一道接一道的七彩霓光,蕴含着足以将普通人震成粉末的磅礴威压,排山倒海的倾泻而出。
出身高贵如她,除了拥有大量的随身护卫,家族更是赐下了数之不尽的至宝。且都是经过长辈们的精挑细选,对催动者自身没有过多要求,让实力平平的她都能够自由使用。这还是她刻意控制了辐散范围,否则要将日界全员一并灭绝,也是轻而易举。
虹光交错,带起炫丽的弧尾,不断朝那一方界域压盖而下,好似铺开了一座巨大的牢笼,连外界都能感应到那忽然狂暴起来的能量,他们不知发生何事,猜测圣女和日界或是已经动起了手,不能亲眼观看这场世纪大战,都觉心痒难耐。
春兰碧瑶这番倾力攻击,本以为要不了多久就能震得那蝼蚁抱头求饶,不料片刻方过,一股源头截然相反,却是丝毫不弱的纯正威能,就从日界内部猝然腾起,双色光束彼此交织,滋滋啦啦的炸开大片星芒。不论春兰碧瑶如何加紧催力,那异色能量始终与她持平,就像是来自镜面里的反射一般。
别说是圣女这行人意外了,就连安德莉亚凝视着半空中不断碰撞的能量柱,都是暗暗拧紧了双眉。
江冽尘竟然还有这种底牌,能跟外来者拼得不相上下?这样一来,她们对他的实力就不得不重新考量,同伴们想要攻破日界,就越来越难了啊……
最后,两股灵压同时耗尽,齐刷刷的碎散一空。残留的气浪,仍是如涛浪般向四周绵延而去,若非提早布下结界,单是双方交战后的余波,恐怕都足以毁灭大半个天昙。
春兰碧瑶心有不甘,还想再换一件宝物顶上,她可不信对方有能耐跟她拼家底。还是几位老成些的仆人斟酌轻重后,上前劝说。
从方才的较量中,能看出对方手里必然有一件不亚于他们的至宝。能有一件,难保没有两件,三件。虽说一只蝼蚁撑破天也不可能撼动狮群,但为他底蕴尽出,实在毫无必要。拖得太久,只怕真会惊动上位面,到时就比较麻烦了。
仆人们建议,是不妨先听听他有什么话说。如果要求不算过分,稍微给他点甜头尝尝也不是不行。毕竟日后他们待在天昙,恐怕还会有用得着此人的地方。恩威并施,才是良策——而这其中,自然还少不了那第一名仆人的大力鼓吹。自从上次和江冽尘对话后,他首次对一个下位者生出了钦佩之感,甚至觉得,此人比圣女更值得效忠。
如何在不惊动上位面的前提下教训对方,春兰碧瑶的确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她只能答应了去与他面谈。并且在她看来,凡人本就是愚蠢又没种的生物,他们是如何自以为是的向贵族发起战争,又是如何为生存、为利益,转而向强权摇尾乞怜的历史,她都有所耳闻。
她相信,眼前的便是一只哗众取宠的蝼蚁,只有真正让他见识到了天女的尊贵无伦,让他领会到仙凡间那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他才会意识到自身的卑微和丑陋,才会自惭形秽,甘心向她跪拜。她期待看到他剥去那野蛮的外衣,露出深藏在灵魂里的怯懦,到那时,她一定会用独属于天人的大智慧,大魄力,好生教化他这个愚民的。
仆人们铺开了一张缩地成寸的魔毯,春兰碧瑶傲慢的抬脚迈了上去,她的忠仆们紧随在后。
空间顷刻间扭曲,万般景物急掠而过,水无念无法自然跟随他们转场,只能先手动定位到江冽尘的视角。
弹幕:“圣女和江冽尘终于要正面battle了吗?期待的搓手手[太开心]”
“你们想看到的是这样的画面吗?圣女:男人是低贱的。江冽尘:女人是低贱的。圣女:你是蝼蚁。江冽尘:你tm才是蝼蚁。圣女:出身比努力更重要。江冽尘: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重新投胎。”
“这里是汇集了三种观念的碰撞啊[笑哭]江冽尘代表男拳,圣女女拳,小雨平权。”
“小雨:夹在中间瑟瑟发抖。”
等待圣女到访时,江冽尘正坐在一张宽大的长桌前,手里把玩着一面并不起眼的小圆镜。
方才他在处理公务,琴佳就在他身旁睡觉,外头惊雷般的喊话声吵醒了她。她揉了揉眼睛,下意识的往他怀里躲,小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江冽尘对圣女的强势叫门并不意外,他只是恼火他们吓着了琴佳,所以一开始他根本没搭理外头,只是专心安抚怀里的小女孩。说实话,她能这样不加保留的依赖他,与他亲近,他还是感到有些欣慰的。
哄好了琴佳,他才借助古魔之力反击,放话让他们滚进来。圣女一怒出手攻击,这次应是动用了某种宝物,震得整片空间都在颤抖。不过这“雷声大雨点小”的攻击,仅仅被他视为一头笼中兽的狂吠。当下,他一边安抚琴佳,边与古魔商谈对策。
连他也感到意外的一幕,就是这一刻发生的。在外界持续的轰炸下,琴佳的储物戒指忽然亮了亮,有一面小圆镜在扩散的光束中自动升起,且极有灵性的当空而立,镜面上折射出耀如烈日般的光辉,完美的将敌袭全数抵御在外。
层层流转开的灿金灵能,对外霸道而狂烈,大有扫尽世间敌之刚猛,对身处屋内的两人,却是柔和而包容的,反而是在保护着他们,让他们的灵魂免遭外界的攻击侵蚀。
江冽尘见状,既喜且惊。欢喜处自不必说,惊的是琴佳竟然还有这种级数的宝物,能发挥出和外来者一模一样的战力,假如有一天,她拿来对付的是自己呢?
借着共御外敌的机会,他就故作不经意的问起宝物来路。神内琴佳不知他已经暗自起了戒心,一点都没隐瞒,就将自己在幻境空间结识百里寂,他说自己是他的旧识安琪拉的转世,还送了自己这个百宝袋,让她有能力在天昙自保等等,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那面小圆镜是相当强大的宝物,无须使用者刻意催动,便能自行将攻防融为一体——当然,若使用者本身就是高手,所能发挥出的威力自是呈几何递增的。因此,眼下神内琴佳并不需要做什么,她只是在和江冽尘沟通之余,同样用满怀惊叹的目光打量着那小圆镜,亲眼见到来自宇宙海的宝物威力,对她也是头一遭。
其实,百宝袋她收下归收下,里面的宝物她也好奇的清点过,却是并没打算要拿出来用的。
听百里寂的说法,这些宝物都很强大,至少是远远超越了她认知范畴的强大。但强大的同时也代表着危险,琴佳觉得,超出自己掌控能力的东西,还是不要乱碰比较好,谁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呢?
江冽尘表面上是漫不经心的听着她说,但在水无念和观众们的视角,却比琴佳的视角更容易看到他眼底的犀利。
他时刻都在观察着她,连她脸上细微的小表情,乃至一蹙眉,一噘嘴都没有放过,他在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她对自己是否还有隐瞒。而这研判的结果,似乎是令他满意的,他的眼神分明是柔和了稍许,但那最深的戒备,却依然未除。
他可以相信她对自己没有恶意,否则她不会这么坦诚。问题是,就算她不会,她那些亲朋好友呢?如果让神内时雨知道,琴佳手里有大把足以致他死命的宝物,她又会怎么做?
再者,她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宝物意味着什么。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谁掌握了这些宝物,谁就掌握了最终的胜利!一旦消息外泄,不知会有多少人趋之若鹜。琴佳单纯,或许他可以用保护她的名义,哄着她把百宝袋交给自己保管。并且,要确保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正当他考虑着一个周全的哄骗计划时,外面的攻击突然停了。静寂半晌,仆人的喊话又一次传了进来,这回言词稍稍客气了一点,那股居高临下的意味却是不减分毫。
江冽尘眼中柔意敛去,一个独属于阴谋家的森冷笑容,在他嘴角缓缓形成。正如大多数观众所推测的,圣女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他精心引导着她走出来的。他并不是待宰的猎物,相反他才是那个早早布下了陷阱,并在暗处操纵全局的老辣猎手。这个人,太可怕了!
神内琴佳不知道他的打算,她本能的担心他。即使她认为他应该接受审判,但也不该是由一个比他更坏的圣女来动手。相比之下,她自然还是跟他更亲。
她眼里闪烁的担忧触动了他。一方面,他不喜欢别人用看待一个弱者的眼光打量自己,但另一方面,他又欣慰于她的关心,抚了抚她的小脑袋,让她先回避,却特地叮嘱她不要离开这间屋子。
尽管知道她有百宝袋,无论在哪里都足以自保,他还是希望她留在自己的视线内。
神内琴佳仍是放心不下,不用他开口,她就主动提出,把小圆镜留给他。如果他还需要更多的话,她还可以在百宝袋里找。
就像她不知道百宝袋对她的意义一样,她也没有考虑到,就这么把宝物交给自己意味着什么。她的真诚,反而让江冽尘体会到了自己的狭隘。想到刚才竟然还在怀疑她会对付自己,他难免生出几分愧疚。
对他不在乎的人,他可以无耻,可以肆意利用,因为他无所谓“名声”这种东西。他也相信,一个没有底线的人,是可以比死守底线的人拥有更多的。如果他认定了琴佳会威胁到他,那么为了将百宝袋据为己有,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然而,当她真心的在对自己好,在为了自己的安全绞尽脑汁,他反而是产生了那么一丁点的良心发现,觉得不该这么算计她。
最后,他没去动她的百宝袋,仅仅是收下了那面小圆镜,和一颗神光暗蕴的石头。要跟圣女谈判,除了口才,的确还需要一点镇场的宝物。
神内琴佳松了口气,这时才站起身四面打量,寻找着合适的藏身处。这座大殿金碧辉煌,布局却是空空旷旷,一览无余,这样的结构,也是为了避免有刺客潜入,主人却一无所觉。她看来看去,也只注意到长桌后方的一面雕花屏风,弱弱的抬手指了指,又转目望他,征求他的意见。
江冽尘暗暗好笑,颔首应了。待她小心翼翼的往那边走,他心中忽又涌起一股突兀的关切。这种情绪很复杂,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计划把她卷了进来,要她跟自己一起面对这场风波,她却连一句怨言都没有;或许是因为他对她的猜疑,也或许是,他太清楚接下来在这屋子里会发生什么事,他多半会再次伤害到她的感情……
这种种的情感和愧疚交织,让他忍不住又拉住了她的手腕,放柔语气叮嘱了一句:
“别怕,躲好了,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当春兰碧瑶踏着魔毯,又踏着仆人们一路铺设的地毯,施施然的走进大殿时,江冽尘正以一个极其悠闲的坐姿,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他半臂倚着座椅靠手,另一只手就大模大样的支撑在桌面上,下颚微沉,仿佛隐匿在一片暗影之中。听到门口喧哗声大作,冷厉的视线才缓缓挑起,无惧也无惑,竟是透出一股孤狼般的傲气和锋锐。
这第一个照面,他的气势全然不落下风。他仍旧是大佬。即使面对的是一群高位面的贵族,呈现在观众们眼前的,也是一副强者平等会谈的场面,而非是一边倒的提审。甚至有人说,不该称他为天昙地头蛇,因为这不是一场龙与蛇的对峙,而是龙与龙的争锋!
弹幕:“冲着这个坐姿,我就知道为什么他是大佬,戚风是奴才。”
屏幕前,谢少琛下意识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