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
怕你知道
怕你不知道
怕你知道装作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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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便是大半个月过去了。
日子还是那样于不咸不淡中挣扎疼痛地过着,而过着过着便会发现,其实这样也挺开心的。
在有了顾长欢的帮助后,沈晏便每每能在点滴的悄然改变中觉察到自己确乎前进着的步伐。虽然还走得很慢很慢,和那些天生好头脑的人稍一努力的成果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但他懂得知足。
即便那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面对他都始终是一副面部神经坏死的模样,沈晏也愿意看。
就这样看着她,近看,远看,憧憬着,也追捕着。
可没表情的她,眼睛却可以那么深情款款的样子。
他甚至幻想,这样下去的话,脚步终究会重合的吧。待到那时,遥遥在先的那个身影还是会回过头来看上他一眼的吧。
一眼,就已足够。
事实上沈晏私自以为,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和顾长欢成为朋友了,或许今后他们的关系慢慢还会变得更为熟络一些。
顾长欢不过是因为太缺乏与人接触的经验,才会下意识地排斥一切缺乏正当理由的接近。
就算交流得再生涩,就算那个人的性子实在让人太难以接近,沈晏就不相信世上还会有捂不热的石头。
但是他忘了,凡事都没有绝对。
沈晏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那个阴冷潮湿的雨天,就是最好的见证。
也许真的只有亲身经历过了,才能明白究竟什么最痛。
那一天是周日,他上午十点多起床后准备写苏老师布置下来的周记,这才发现本子落在学校了。本来想先拿一张纸写完返校后再夹进去就好了,但那天早晨因为他起得有点晚沈母便语气不太好地念了他几句,部分出于赌气,沈晏决定吃完午饭就提前回去。
走到半路,本就阴沉沉的天死不死地开始下雨了,好在沈晏书包里有雨伞。
啧,也不怎么怎么回事,每次发现忘带伞了都会莫名其妙地折回家拿,久而久之便习惯带着了。
潜意识里,是感觉记忆里那个模糊的人教自己的。
渐渐的雨势大了起来,沈晏深一脚浅一脚地小心避开水洼,然而一阵凉风卷过,他的裤腿就前功尽弃地湿了一大块。
“woc!”
他下意识骂了一句,眼见天色越来越暗,看来雨势等会还会加大。这样想着就不禁加快了步伐,最后竟是一路小跑进了校门。
直到进了教学楼收起湿淋淋的伞来沈晏才发现自己膝盖以下的裤子还有两边的衣袖都湿了,还沾上了泥沙,此刻被冷风拂过,整个身体不由微微打起颤来。
“这鬼天气……才十月底的天,该不是就要入冬了吧。”
抱怨着爬上了二楼,沈晏吸了吸鼻子就推开了教室的门。
一中楼里的教室门一般都是不锁的,一是看门的大爷足够靠谱,二是以防有学生趁着周末想到教室里自习却被锁在门外。不过沈晏从来不相信除了高三的学生外还会有别人大周末的到教室去坐着,这不是找虐嘛。
然而待他将门完全推开的那一刻,沈晏便愣在了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教室里竟然真的有人。
顾长欢整个人斜靠着窗沿坐在那狭窄的窗台上,落寞地抱着膝盖蜷缩着,地上放着一把吉他。
她身侧的窗子敞开着,大批暴肆的雨点混合着狂风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她身上。
可她没有任何反应。
听到门开的动静,顾长欢望过来,看见沈晏的瞬间连一丝惊讶都没有,反倒是沈晏的心狠狠颤了一下,半晌只得呆呆唤道:“长……长欢……”
顾长欢没有应声,只是侧目凝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瞳仁似笑非笑,凉如秋夜千年的寒潭。
沈晏如失去知觉般行动僵硬地迈步走近,发梢上还残留着未干的雨滴。
顾长欢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在窗边淋雨?为什么只有把吉他陪着她?又为什么露出这样绝望的笑?
这些问题的答案,沈晏一个都猜不到。
只是觉得心如刀割。
他分不清究竟是因什么而痛。
低低的呜咽声究竟是来自翻滚的云层还是来自身边这个人的心。
良久的死寂,还是顾长欢先动了动,从窗台上跃下,拿起吉他来到他眼前。
“怎么了?”
她只说了三个字,而那好听而温柔的嗓音在耳边的莫名悸动却已足够让沈晏乱了心跳。
他迫使自己别开目光,心神不宁地扫了一眼自己的座位,结巴道:“我……我落了作业,回来拿。”
他说完就仓促地走过去,整个脑袋都像要塞进抽屉。
弯着腰手忙脚乱了半天,沈晏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周记本。
封皮上是夕阳西下时候的薰衣草花海。
很美。
重新直起身子后,顿了顿,像是踌躇着要说什么。
顾长欢也不着急,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
“这周的题目……是要细致描写一个周围的人。眼看着现找人也来不及了,不如……”沈晏鼓起勇气抬眼与她对视,“嗯……就写你吧。现在有空吗?”
他从未做过如此大胆的决定。
只是此刻从眼前这个人身上源源不断涌出的深重悲哀,让他此刻只想默默注视着她,让她暂时不要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有一种更不切实际的想法,就是想抱着她,给她温暖。
这算是一种任性吗?
顾长欢又安静了一会,微微点头。
“嗯。”
“可是我写完你不能看。”
“……嗯。”
一分钟后,顾长欢坐定在自己的位子上,对面是搬了椅子面对着她专注写字的沈晏。
“你会弹吉他吗?”
顾长欢点点头,看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拿出吉他。
“弹给你听吧。”
“真、真的吗?”
沈晏有些错愕,仿佛又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顾长欢用盛满温柔的声音说道:“我来帮你吧。”
那种感觉。
“如果觉得吵可以跟我说。”
顾长欢说罢便低眸弹起吉他。
窗子已经合上了,外界肆意猖獗的雨声被暂时隔绝,室内是动听的乐声。
沈晏听着这动人的曲子,一时竟忘了要写什么,直至感受到少女带着不寻常温度的视线,才倏忽回神思考。
弹得这么好……
突然文思如泉涌,沈晏觉得世间所有美好的词都应该拿来形容顾长欢,却又觉得都不足以。
一曲终,顾长欢看着眼前低下脸去时而沉思时而笔下生风的人,微弱的光滤上他生着细小绒毛的脸庞,显出一股稚气未脱的单纯和傻气。
偶尔写到兴处还会轻笑出声来,随后又立即噤了声偷眼去看她。
顾长欢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雨天里,天地一片静谧,只有弹奏吉他的声音,只有她与他二人共处一室——她有些动摇了。
这一刻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个教室,沈晏在写日记,而她在一旁试音。
尽管经历了那么多的爱和痛,她依旧不愿轻易放弃。
可是……至少现在你比我快乐。
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