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里冷漠，暗里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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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自习课的时候广播通知各班班主任到会议室开会，大约半小时后大妈就夹着教案本回来了。

沈晏正漫不经心地划拉着那张没有半分进展的物理卷子，在听见“期中考试“四个字时条件反射地僵了半秒。

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转眼这学期都过去一半了啊。

沈晏低眼苦笑，生涩的笔尖迟迟未落下。

还记得高一刚开学，入学成绩极高的自己和叶楠木都被排进了小班。然而他很快就发现，高中的课程听起来简直和天书没什么两样。

待到父母拿到他进入高中以来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单，他们脸上掩饰不住的失落让沈晏感到无措又愧疚。

毕竟，他早已从他们口中知道曾经的自己是有多么优秀。

即便再如何努力也只能在年级里拿到中游，有些时候甚至还更糟。再到后来，他慢慢也就放弃挣扎了。

你问原因么？

没什么，只是心灰意冷罢了。不论成绩直线下滑的原因是什么，源于那场重病抑或是自身做的还不够好，他都不愿再去想了。

优秀的那个并不是他，只是笼罩在他头顶始终挥之不去的阴影罢了，沉重又令人疲累。渐渐地他开始害怕考试时无力的感觉，害怕一家人在饭桌前沉默的气氛，害怕自己再无法摆脱另一个“沈晏”头顶耀眼的光环，于是无路可退之下只能选择不断地放纵。

看吧，我已经是个和你截然不同的人了。

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我现在也过得很好。

那时大约是想借此证明些什么吧。但越往前走，沦陷得越深，他也就越发不明白自己的初衷。

这样做真的好吗、究竟有意义吗，这些问题辗转千遍在失眠的枕边，却终究无解。归根结底，有些事情原本就不需要意义吧。一个人要选择自己该怎么活，是他的权利和自由。

本来如此堕落下去就好了，可是后来又为什么会产生折返的念头呢？

——是因为一个人。

那个人……

肩膀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沈晏蓦地回魂，先是下意识地抬头望望讲台，那里早已没了大妈的人影。待反应慢半拍的偏过头去，旁边那人已淡淡开了口：“卷子。“

“啊？“

沈晏一脸懵逼地问。

顾长欢心里暗叹，维持着面上的平静重复道，“试卷做完了吗。”

“还，还没有……”

沈晏有些受宠若惊，顾长欢会找自己主动搭话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尤其之前还发生了那么多令人尴尬的事儿……所以说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因为大部分都不会……我就……”

“快期中考试了。”

顾长欢语气没有起伏，拧开笔管将里面用光的笔芯扔到一边，换上支新的，然后终于抬起眼来。

“我答应过老师。”

于是事态就演变成沈晏乖乖搬了小椅子坐到顾长欢旁边，时间好像回溯到了许久之前。

乱糟糟的自习课上，唯独这一隅格外的安静。

顾长欢就他不会的题逐道讲解，旁边的草稿纸很快就被填满了。

由于她思路清晰，所以全部讲完也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这边沈晏的视线还在和草纸上的各种算式苦苦痴缠，顾长欢已经干脆利落地伸手将自己方才写满的那一页“嗤啦”撕掉，然后将光洁的一面重新递给他。

“自己算一遍。”

看着沈晏怯怯提笔在草纸上谨慎地勾画，顾长欢一手托腮，视线渐渐飘忽。

自出事之后，眼前这个人就有很多地方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变得有些自卑，有些堕落，有些自暴自弃。

但还是有不变的东西的。

一个人的心不管怎样，都是不会变的。

所以无论沈晏变成什么样，她还是喜欢他。和当年一样，那么喜欢。

而那时候也正是这种刻骨的感情，最终害了沈晏。

顾长欢从没想过为自己开脱。

沈晏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想补偿他，却什么都做不到，除了一如既往地爱他。

然而爱他，却并不是一种补偿。

那是一字一句刻入她灵魂深处的，不灭的箴言。

“其实我觉得……无论做什么，结果都不会改变了。”

漫长的沉默过后，沈晏忽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顾长欢略微抬了下眼望着他不辨神情的侧脸。

沈晏握紧手中的笔，自嘲地笑了笑。

“……像我这样的人，根本没什么挽救的价值。连你也是因为答应了老师才……不得已来帮我的吧。以后就不用麻烦了……还要耽误你学习的时间，还有就是……”

他有些局促的垂首停顿片刻，声音仿佛轻得失去重量。

“谢谢你……”

自始至终，沈晏都在刻意避免与她对视。

注意到这一点的顾长欢微微蹙眉，隔了很久才清冷出声，“……你为什么不看我。”

沈晏闻言顿时把头埋得更低了，心慌意乱地将草纸向前一推。

“已经算好了。”

你问我为什么……

那些我本以为藏得很好的心事，满满地堆积在眼睛里，想闭上眼努力掩盖住，又怕睁开眼丢了你，只好移开视线，笨拙的转移话题。

我不敢看你，是因为已经怕了沦陷在你深邃的眼底。

然而这些，你都不知道。

“看着我。”

顾长欢深吸一口气，终于对眼前坚决装聋的人失去了耐心，一手按住他半边肩膀。

并没有什么力量，很轻地放在自己肩膀。

沈晏浑身僵硬，迫于压力不得不缓缓抬眼迎上她的目光，那深色的湖泊里现在正静静流转着罕有的认真和坚定。

“期中考还有半个月。如果你觉得短，那就把目标放长远。因为害怕失败所以不敢开始，和因为害怕承受失望的目光而拒绝他人的帮助，都只是弱者做的事情。”

沈晏此时很想打断她说我就是弱者，但是没敢。

“虽然我们并不是朋友，”顾长欢犹豫了一下，这次换她主动别开了目光，也拿开了放在沈晏肩膀的手，“但是，作为同学，我也不希望你……你就这样放弃。”

原本只想在近旁静静望着你的。

可是眼看你就在前方跌倒，我又怎能控制住自己不向你伸出那只挽留的手？

说好要远离你，可我还欠你一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