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走的时候不要忘记回头看看是不是有人注视着你如同你注视前面的人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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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过后的几天人心总是最为懈怠的，好像一轮殊死搏斗之后总算能逮到彻底放松的间歇，课上也没多少人还坚挺着了，作业也收不上来多少了。
周五一大早上，早自习刚开始课代表们就黑着脸开始在班里发各科卷子，血淋淋的分数，惨不忍睹。
教室里顿时一片凄风苦雨，哀嚎连连。
一般的分数中等的名次，叶楠木接过成绩单只扫了一眼，表情无喜也无忧，平静得很。
即使这成绩还可以，不过自己考成什么样他压根就不在意，也从没在意过——现在他关心的，全是另外两个人的情况。
微偏过脸偷眼去瞧沈晏的神色，只见少年低头微微了然地苦笑，好像在说：看吧，我就知道。
心里咯噔一下，叶楠木又将目光偏过一些去扫沈晏旁边的顾长欢，恰好被对方一抬头发现了。
顾长欢先是微愣，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看她的样子，必然是已从旁边窥见沈晏的成绩了。
那么就是说……果然还不见成效吗。
“小晏子……”
叶楠木小心翼翼唤他，见沈晏垂着眼半天没回应，却不知如何出言宽慰。
他就这样一直沉默到第一节课结束，后来在课间站起来侧过身时候，总算抬起头来冲顾长欢虚弱地笑了一笑。
“对不起……”
顾长欢蹙眉，“为什么道歉？”
少年收回目光，盯着桌上的课本低声嗫嚅：“毕竟……这段时间你帮了我那么多，结果却这样……对不起，我辜负你和老师的信任了。”
“其实你心底对于自己的期盼，比我们寄予的要多得多吧。”
顾长欢抬手翻开沈晏那夹着成绩单的本子递到他眼前，他脸上就是一阵窘迫。
坐在位置上的少女似浑然不觉般特意将指尖停留在纸条的末端，声音平静：“最后的排名，你好好看清楚。”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没动静的叶楠木凑着热闹倾身去看顾长欢手指的地方，顿时恍然。
“班级名次下降了两名虽然没错，但这次我们班在年级中的整体位次都略有上升。所以你的年级名次，其实上升了十多名。”
沈晏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依旧淡漠没什么表情的人，忽然就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直到打铃了，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和顾长欢说谢谢，于是便将身子微微斜过，偏首轻道：“改天请你吃饭。”
原本在聚精会神看书的少女闻言略微抬眼，犹豫了片刻，因为心有顾虑所以下意识地想拒绝，偏又难说出口，只得模棱两可地推脱：“嗯……以后再说吧。”
这一个“以后”，却让沈晏等了好久好久。
始终也不来。
当晚回到家时沈父还没下班，屋里很安静，只从厨房里传来食油在锅底受热的劈啪作响。
沈晏先是在门口磨叽了一会儿，直到他发出的窸窣动静引起了正专心做饭的母亲的注意。
“小晏？你在门口站着半天干吗呢？”
沈母说着探出头来奇怪地瞅了瞅他。
很快地，她就发现自己的儿子和往常不太一样——沈晏脸上此时正酝酿着某种隐秘的、欲说还休的愉悦，是努力压抑着兴奋的故作镇静。
总之，很不正常。
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于是只退回身子接着用铲子去翻锅内的煎肉，问道：“今天出什么事了吗？”
沈晏慢腾腾地穿过客厅将自己的包放到房间里，又以同样的步速折回到厨房。
“……前两天，我们期中考试了。”
沈母起初还没什么反应地将煎肉一片片盛出来，只“哦”了一声。等她忙完了，反过劲来了，去端盘子的手明显滞了一下，立即问他：“成绩出来了？”
“嗯。”
沈晏点头，望见自己母亲的神色陡然变得复杂，隔了两三秒才下定决心开口：“……拿来我看看。”
沈晏知道她是在隐约准备着迎接怎样的打击，转身时唇边甚至溢出一抹偷笑。
他去取了成绩单回来，沈母将沾了油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后小心接过，细细端详着。
沈晏则在旁边屏息凝气观察着母亲的反应，并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
他心下其实是忐忑的，既希望母亲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又唯恐她注意不到曾被自己一度忽略的细节。
然而，事情发展的态势好像与他所想象的完全背道而驰了。
沈母终于将视线从单薄的纸张上抬起，却是紧蹙了眉望着他，目光凝重。
“这次进步了一些，是很好……以后还要更加努力才行。”
说罢，就将成绩单还给了他，转身端起了盘子，从呆滞的少年身畔走过去了。
这就完了吗？
就这么几句话，就完了？
沈晏不可置信的捏紧了手中的纸，有什么在体内微微颤抖不止。
他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呵。
这点进步在母亲眼里自然是一钱不值的，因为活在她回忆中的那个儿子，从来拿回的就只有满分，从来都只会让她骄傲。
而他，带给她的就仅有失落和耻辱。
哈，多么讽刺的对比！和现在的自己！
然而还不等空洞的笑声传出口腔，在身后默默摆放碗筷的母亲忽然又开了口：“你知道，你的成绩一直这样停滞不前，其实和身边环境有很大的关系。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注意不要总和不正不经的人频繁接触。”
她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辞，最后一横心还是决定直接把想传达的意思说出来：“和你住一个寝的那些人，如果不能在学习上给你实质性的帮助，还是少交往为好。像那个程南，成天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还有那个叫慕什么的，一看就是家里没人管才变成打架的不良少年……或许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但是交了狐朋狗友，迟早有一天会被带坏的。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和你爸商量一下，让你转学。可是一中已经是贵格最好的学校了，除非到外地……”
累积的愤怒瞬间冲破了理智的弦，沈晏猛然转过身冲自己一向十分尊敬的母亲大吼一句：“他们不是狐朋狗友，是我兄弟！还有，凭什么要转学！？”
然后，头也不回地换鞋夺门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大人们总以成绩作为衡量一个人好坏的标准，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难道他们自己都不觉得这有多么可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