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间，本就是各人下雪，各人有各人的隐晦与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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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沈晏打来的电话时，距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也只过去四天而已。

入年关的天气愈发冷了，隔着窗上影绰织宛的冰花只能窥见一片模糊的天光。

万物不明。

话筒那边的声音略显拘谨，甚至可以想见他在电话那头正襟危坐的紧张。不过还个衣服而已，频频冷场的两人却硬生生把气氛调和的像是偷情。

“我家离学校不远。你平时坐什么车来学校，我去车站接你。”

“啊……我一般都乘14路。你知道在哪儿停吗？”

“嗯。你在下车前两站拿手机晃一下，我马上就过去。”

沈晏在挂了电话后呼吸还有些不稳。毕竟这约会的即视感实在太强，他哪能控制住自己不胡思乱想。

对方还是自己喜欢的女生。

将女孩的风衣小心叠好装进纸袋，沈晏简单套上衣裤就出门了。

他家其实距学校也不算太远，坐公交车二十多分钟便轻松到站。当然没忘记提前给顾长欢报信，车子还没在路边停稳，他就远远看见那个少女安静站在站牌前的清丽身影。

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漠然，双手揣进了黑色风衣的口袋里，墨发柔软地披在肩上，黑色长裤和长筒靴，白色的耳机线露出一小截弧度，黑白对比格外显眼。

“等很久了吗？”

这是他在下车后，面对迎上前的她的第一句话，有些木讷的语气和表情。

对方只是走近后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纸袋，并顺手将他耷拉在背后的帽子罩过头顶。

“……今天降温了。”

说完，还缓和了神情若有似无地看了他一眼。

这惊鸿一瞥的威力对沈晏而言丝毫不亚于触电。

他僵直着身子噎了好半天，才挤出事先准备好的下句台词：“那个……方便去你家坐坐么？”

眼看顾长欢微微蹙眉是片刻的犹豫，沈晏察言观色着，刚想趁她为难拒绝之前先把话题插科打诨过去时，却听见少女带着点凉意的清丽嗓音：“……好。”

这回顾长欢终于能肯定，自己面对着那样一张不谙世事的脸并非无法拒绝，而是不想拒绝罢了。

还好，顾时恻那家伙也有多日没找上门了。大概年底有什么急事要处理，回安城去了吧。

被揭穿的后果她也不是没考虑过，她自己是怎样都无所谓，只但愿凭那个人的狠戾别再将沈晏牵连进来。

……

跟着顾长欢走了五分钟左右，再穿过一片树林里的小径，沈晏就看到一座很漂亮的别墅，周围都是花园和草坪。

沈晏默默惊叹，果然如他们口中所说的土豪家庭。

趁顾长欢开门的时候沈晏深呼吸了一口气，理了理头发，生怕待会儿见到顾长欢的父母和哥哥时有不好的印象。

这样的家庭，顾长欢应该会很幸福才对吧，可是永远都是这副疏远人的样子……

正想着，门已经被顾长欢推开，淡淡的一句“进来吧”。

沈晏连忙点头，换了鞋之后便走进走廊，再转角到正厅。

“那个……”

不安地抬头瞥了顾长欢一眼，本还试图挑起话题的沈晏终于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你先坐，我去倒杯热水。”

将沈晏领到真皮沙发旁，顾长欢简单招呼了一句就向厨房走去。

虽然先前早知道顾长欢是富贵人家，屋内低调却难蔽奢华的装修依旧足以让任何一位无意误闯的良善市民心生邪念，单说一楼客厅大的简直抵得上普通人家整个起居空间。

室内很温暖，沈晏将棉袄脱下放在一旁，伸手捧过顾长端来冒着热气的杯子。

“对了……你家人呢？”

顾长欢闻言愣了一下，“他们不在家。”

像是猜中沈晏要问什么，她继续说了下去。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沈晏无言，不知何故心里酸酸的，很不好受。好像自己根本从一开始就不曾好好了解过眼前这个人，更没有资格谈喜欢。

顾长欢看着他慢慢将杯里的水喝了一半，又主动接过来为他添。温吞的水倾进杯中时，并没溅出丝毫声响。

无言相对了不到一个小时，沈晏就起身告辞了。

其实也并非无言，其间沈晏也有几次试图缓和气氛，无奈那个人一如既往地不予配合。俗话说言多必失，沈晏最终在硬生生把喉间那句“这么大的屋子到晚上就你一个人睡吗”咽回肚里后，决定还是先打道回府了。

留在这也是给彼此添堵。

顾长欢没有做无谓的客套，只淡淡说那我送你上车吧。

沈晏微笑回绝：“没关系。外面太冷了，你就在家好好待着吧。过年再联系。”

临到门口穿好了鞋子，他却又迟疑着转过头来。顾长欢就站在他身后，黑眸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

沈晏心念一动，良久垂眼轻道：“你……别太勉强自己。”

顾长欢眼神柔和了几分，没有答话，只错身替他打开房门，随即扶着少年单薄的肩膀向前轻轻一带，唇畔浮现一丝极浅的弧度。

“……路上小心。”

房门轻声打开又轻声关上，顾长欢闭了眸。

当初的决定既是甘愿，到头来又何谈勉强。

我没有勉强自己。

因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