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梦想缩了水
欲望也瘪得不像话
风尘仆仆的旅人只想找到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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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
眼看着沈晏猛然奔跑起来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长廊拐角,顾长欢顾不了那么多就要追上去,被沈母一把扯住了胳膊。
被捏得很疼。
她微微皱眉,回过头来,目光瞬间有些发狠,就要用力挣脱。
而在场谁也没想到的是,那个方才还恨不能将她挫骨扬灰的女人,此刻竟在她面前跪了下来,两行泪水淌过她饱经风霜、年华不再的脸庞。
“算我求你……你不要再缠着我儿子了。你们还小,什么都不懂,继续下去,毁的可是你们两个人的前程啊……”
顾长欢低头咬了咬嘴唇,口腔内缓慢蔓延开血气的苦涩。
在门边站了有一会的叶楠木看看沈晏消失的方向,又看看眼前无法收拾的残局,默默收回了刚迈开半步的腿,手肘无声碰碰正将沈母从地上扶起来的赵七七。
女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明白过来,在四周的一片沉寂中独自向楼梯口追去。
叶楠木扶过已经麻木得没有任何表情的顾长欢,把她揽入怀里。
“……阿姨,您先回去吧。沈晏,交给我们。”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戏码?琼瑶剧也不是这么演吧。”
程南在里面扒着门缝纳闷地喃喃自语,一只手还拿着刚切开的哈密瓜。
慕云轩微微摇头,终是极累般地叹口气。
前方的行人纷纷惊慌避让,好奇的目光无一不随那似乎不知疲惫的少年窜出好远。
“沈晏……你等等啊!你听我说!喂……”
赵七七跟着追出好几条街,早已气喘吁吁。
“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别再跑了,这样很危险!”
前面的人影蓦地停止了飞奔,大气也不喘一口地站定在马路边,安静回过头来。
“原来你也知道。那么,江思影应该也知道一切吧。”
他苦笑,感到胸口被剧烈撞击着,突突地疼。
“你们都知道……所以才联合起来瞒着我对吧。爸妈是这样,楠木是这样,你是这样,思影是这样,她也是这样。明明早就认得我,却偏要装作不认识再重新接近。你们把我当什么,傻瓜吗?笨蛋吗?”
“没错,我是失忆了,可难道是我想忘记一切的吗?看我痛苦挣扎着试图想起什么,你们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这样很好玩吗?”
话至一半已经哽咽,赵七七愣愣望着几步外低着头眼眶泛红的少年,终于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抱住他,一下下轻拍着他瘦削的脊背。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是不想让你难过才……”
沈晏沉默的视线穿过前方重重人海,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在离他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脑海里逐渐凭空浮现出去年夏天窗外那棵老槐树随风作响的沙沙声,就如自己窸窣骚动起来的心情。
“那个……我叫沈晏。以后还请多关照了。”
少女漆黑的眸底流转着些许恍惚,片刻后轻轻点头。
那是我所以为的,记忆中故事的初始。
然而真相却并非如此,对吧。
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
第二天天还没亮,沈晏就带着向赵七七临时借他的两千元踏上了驶往安城的列车。
他没打算借此逃避,只是想回到自己曾经生活了十五年,并且遇见了那个人的地方看一看。
临行前拒绝了赵七七自愿陪同的建议,沈晏让她在自己离开后告诉父母不用担心,他很快就会回去。
——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捧着简易的行李包靠在车窗边,他望望外面急速掠过视野的旖旎风景,不自觉将手中那厚装的啡色硬皮本翻到了扉页。
昨夜寄宿在赵七七家,女生神情郑重地从木箱子里翻出个封皮有些磨损的旧本子,递给他道:“路上无聊的时候就读读吧。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在这里了。”
他当时没有做任何提问,因为那熟悉的字迹他只消一眼就能轻易辨认。
那就是他——沈晏本人的日记。
……
距开门还有两个小时。
一身朋克装的酒吧老板独自坐在光线昏暗的后台,沉默望着绽开在手心里一簇殷红的花。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自门边传来轻微又迟疑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老板……”
宋忱屿停在他身后,低低开口。
老板闻声直了直腰,扭头似笑非笑盯着他。
“这么早啊。你今天没课吗?”
“今天周六。”
“这样啊。”
他又转回头去沉思着什么,不多时再次笑起来。
“瞧我这记性。活也活不久了,日子竟过得越来越糊涂。”
“喔对了,长欢呢?最近我看她都没来和我叙叙旧了呢。”
“……我也不知道。联系不到她。”
“噢,其实卿尘都把他所知道的告诉我了。程南那臭小子愣是瞎掺和事情结果住了院的事情我也知道,缘由是什么我也知道。”
“那,我和她……”
“是兄妹对吧。围绕在你身边,最深沉的悲哀,原来是顾长欢。”
宋忱屿无言,只能点点头。
“你们还嫩着呢,那点心思我门儿清。”他不紧不慢地吞云吐雾,“我知道你现在左右为难。千万不要冲动,沉住气,别引火上身。”
宋忱屿眼睛酸酸涩涩地疼,末了也只能安静坐到他旁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