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绝对的善恶你弱的时候坏人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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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已是大雨倾盆。

慕云轩在踏进店面后随手将黑伞搁在门边，如幽灵般在狂欢的人群中无声穿梭，直到望见吧台边那个熟悉的背影。

与他隔了一个座位坐下，还不及酒保出声询问，邹韫已将手边一杯淡青色的margarita推了过去。

慕云轩没有动。

邹韫侧过脸看他额前微微打湿的发梢，勾唇。

“外面雨下的还真大呢。是不是？”

“今晚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慕云轩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两眼平静凝视着前方，“今晚再不杀我，我就会亲手把你送进监狱。”

“哦。那倒有趣。”

邹韫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不紧不慢晃晃手里的酒杯。

“那么你今天来赴约，就是特意让我杀你的？”

“只要你肯告诉我真相，”慕云轩终于将目光移到他脸上，那眼神深邃到让人产生下一秒便会被吸入的错觉，“——当年我父亲坠崖的真相。”

邹韫笑了。

然后他只是伸出双手轻轻拍了两下，整间酒吧内的喧嚣忽然就全都不见，不论上一秒是在唱着的、跳着的还是其他，人们像是事先排练好的一样一言不发排着队离场，偌大的空间转眼只剩了他们两人，连服务生都识相地退下了。

少年见状却也并不惊讶，邹韫在他的注视下默默点燃了唇边的香烟，自始至终脸上的笑意也不曾消失。

“终于还是问出口了。你想过，你为什么叫做慕云轩么？你可曾知道，你的名字，跟谁有关系呢？——你的母亲，落云。”

“十八岁的时候，我和慕桀第一次见面。

那时我不过是手下有几个喽啰的街头混混，你父亲则大我一岁，从家乡出来四处闯荡，后来到工厂里替人效力。

如你所知，城里拉帮结派的混混大街上多得是，又都在血气方刚的年纪，经常免不了激烈摩擦。那晚我和几个兄弟人数上本来就吃亏，还遭人暗算，那年头治安很差，要不是慕桀偶然路过打抱不平，说不定小命都没了。

你应该看过你父亲年轻时候的照片吧。和你现在的模样非常相似。总之，后来我们慢慢亲近起来，虽然我依然是不学无术的混混，而他依然是别人眼里的五好青年。

几年功夫，我手下的势力日益壮大，你父亲的事业也步入正轨。偶尔我在帮里遇到麻烦，他二话不说放下手头的活就会去救急。我不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在我心里早就是朋友和兄弟的存在。而落云的出现，却打破了我们俩所有的生活节奏。”

“所以又一出为女人而撕破关系的戏码啊。就是这么狗血地，我和慕桀都被这个女人的温柔可人打动。我也不能确定落云到底喜欢着谁，她对待所有人好像都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可能是工作不顺的缘故，那晚我们聚会落云比平日多喝了几杯，慕桀没空就没有来。我看她已经有点神志不清就一路送她到家门口，谁知后来她酒劲上来了，愣是堵着门没让我走。想着作为朋友照顾她一夜也没什么，我就没再坚持。”

“你知道那之后发生什么了吗？”

邹韫呼出一口烟雾，黑色的眼睛比夜更深更冷。

慕云轩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不自觉地攥起拳头。

“你亲爱的母亲，在那一晚被我上了。可是她也没有反抗啊。”

我们还是相爱了。

即便同躺在一张床上，也要隐藏起自己最隐秘的渴望信誓旦旦说着不会阻碍彼此的未来。

“即便只有一次……落云对我说过爱的。后来我知道，她在事后吃了避孕药。是不想跟我扯上关系。”

“说过爱，那么为什么还要结婚。为什么只是看不到结果就决定放弃……最讽刺的是，看着她和慕桀新婚燕尔时幸福的样子，我除了微笑什么都不能做。慕桀，我的兄弟，落云，我最爱的女人。他们结婚了。你告诉我，这就叫做‘爱’吗？”

慕云轩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他整个人尚且沉浸在得知真相的震惊中不能反应。

我们都想要牵了手就能结婚的爱情，却活在了一个上了床也没有结果的年代。对一个男人来说，最无能为力的事儿，就是在最没有物质能力的年纪，碰见了最想照顾一声的姑娘。对一个女人来说，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了等不起的人。

可是他，可是他邹韫，明明有能力可以照顾她一生，那个女人却不愿把心交给他。

“两年过去了，尤其在你出生后，慕桀越来越以家庭为重，帮内的事务也很少打理了。落云也是，辞去了工作，我能明显感觉到她在频频回避我的感情，所以从来没有逼过她，怕她从此消失不见。慕桀自然是发现了我对落云的感情不简单，他连迟疑都没有直接去警局举报了我，将帮内毒品交易的机密全都透露给了条子。慕桀他，是想让我死啊。”

邹韫唇边再次勾起嘲讽的弧度，用手指了指自己眉上那条淡淡的伤疤。

“托他的福，后来我虽然成功脱身，却永远留下了血的教训。我找到他后给了他两条路，跟我继续混，或者死。你猜他怎么选？”

慕云轩只摇了摇头。

“他不会因为想离开你就做出背叛朋友这种事。归根究底，你不该掺和进贩卖毒品这么危险的圈子。”

总以为对方必须为自己满身的伤口负责，却忘了一开始是谁亲自把刀交到对方手上。早已尘封的过去，孰是孰非，经过岁月的稀释好像也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他给了我一个到阴间劳动改造的机会？”

烟已燃尽，邹韫显然并没有他那么容易释怀，嘴上调侃着却恢复了冷硬的表情，将烟蒂弹进酒杯。

“话说到这地步，我索性也不再瞒你。之所以让你活到现在，是因为如今这世上你最像她。可也正因如此，我是绝不会让你好过——我要你亲眼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一个个痛苦不堪地死去，却什么都做不了。”

“安卿尘的事我听说了，不过那纯属意外，原本没想让他死得那么容易。南熙宇么，前两天我刚派了人手，大约他现在正使出浑身解数逃命吧。还有你那个叫程南的朋友——”

“听说他手里有会威胁到我本人的重要证据呢。哦对了，那个唐糖也是。不过既然同为你喜欢的东西，我也只有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毁掉他们。”

“你敢！”

慕云轩携着盛怒“腾”地拍案而起，却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就被身后一个试探的声音定住了身形。

“慕云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