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鸣听见吃了一惊,问道:“可是官府派兵围剿了么?”大金鱼摇了摇头,道:“若是官府还好办了,我这山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官军想要围剿,非得从周围各州郡调集人马,再从边关调来能征惯战的宿将来,地方官怎肯下这么大功夫?你且看看这个吧。”说着把一封信递给张凤鸣。
张凤鸣接过信,打开来看,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不由得大吃了一惊,道:“呀!我不识字。”大金鱼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道:“这是恶虎岗大当家杨麻子送来的信。”张凤鸣又问:“信上说了些什么?”大金鱼闻言便怒,狠狠的拍了下桌子,震得那桌上的茶壶茶碗都是一跳,才说道:“哼!我也不识字。”
大金鱼顿了一顿,又说道:“虽然看不懂,不过想也知道。杨麻子也不识字,平时若是有事,一定是派人来传话,怎么可能写信?定是你和我妹妹结婚的消息走漏,叫这麻子知道了!”
张凤鸣问道:“他知道可有什么不妥吗?”
大金鱼叹了口气,道:“要是别人知道,却也无事。这麻子知道,却是大大的不妥。他跟我妹妹原有婚约,如今见她嫁给旁人,如何肯干?我这伏牛山的势力比不上他恶虎岗。虽有天险可依,但如果这老小子玩什么先礼后兵,我总不能闭门不纳不是?”
张凤鸣急道:“你怎能一个妹子许配两家?”
大金鱼摇了摇头,说道:“你以为我愿意吗?那杨麻子又老又丑,形容猥琐,怎么配得上我的妹妹?他屡次上山提亲,一来是他势力大,二来不能坏了绿林道的义气,所以才不得不用此缓兵之计,先订下亲,等我妹妹成年再说。不想半路上,你却突然杀出来了。现在要是让麻子上山看见你了,他头一个就放不过你;我这山寨也得玩完!”
张凤鸣又问:“那现在怎么办?”
大金鱼道:“只有三十六着,走为上。你只要离开山寨,咱们给他来个死无对证,这杨麻子就拿我没办法。”
张凤鸣急道:“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你们怎么办?”
大金鱼看了一眼外面,小声道:“你要是走了,这事还能糊弄过去,你要在山上,我们非得火并起来不可。本来我只需一刀杀了你,再将尸体处理了便可。只不过念在你和我妹妹已经做了夫妻的份上,才想出这个留你性命的办法。我不能为了你一个人,坏了我这山上几百人的性命!”
见张凤鸣仍在犹豫,大金鱼又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你知道了。我妹子之所以要嫁给你,也无非是不愿嫁给那麻子的权宜之计罢了,对你并无什么夫妻情分,你在我这山上只有祸事,没有好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张凤鸣见事已至此,只好答应。大金鱼又说道:“我这山寨上下只有一条路,你要这么下山,在路上就得遇见杨麻子。他虽不认识你,但见生面孔下山,便知道是你。你一样得死。你得乔装改扮,我这里有一套和尚的衣帽,你赶紧剃了头发,改装成个和尚。下山之时遇见杨麻子,你就说是谈法事的。”
说着大金鱼取出一只藤箱来,里面装着灰布直裰、百衲袈裟、僧袜僧鞋、念珠、木鱼,地下还放着一把剃刀,下面压着一本度牒。张凤鸣奇道:“舅兄,你这山寨上怎么还有这些物事?”大金鱼道:“那年有个和尚路过,看见我们兄弟们,就丢下这个箱子跑了。”又说道:“你动作快些,若被我妹妹发现,你就走不了了!”
张凤鸣无法,只得把头发剃了,改换释家装束。大金鱼便叫了一个喽啰带着他从后门出去,躲开小金鱼,一路从山门出去了。
到了门口,那喽啰又拿过一个包裹来,对张凤鸣道:“大当家的吩咐了,这里面有干粮清水,二十两的元宝一枚,还有些散碎银钱,方便路上花用。那只小木盒子,里面的东西十分要紧,一定等到了城中无人处再打开观看。”说着不等张凤鸣回话,把包袱往张凤鸣手里一塞,便关上山门回去了。
张凤鸣眼见山门关上,只好长叹一声,转头往山下走去。一路上边走边想,自己一天之间,从商人当了土匪,还在山上成了亲,这时候却又出家当了和尚。一日之间尝遍了大起大落,不由得一跤跌倒。遥望伏牛山山门,长叹一声,道:“唉,舅兄,这和尚的脚比我大!”
不提张凤鸣,却说杨麻子被李老八挑拨了几句,便在恶虎岗选了二三十个武艺娴熟、精明能干的喽啰,都做脚夫打扮,抬着礼物往伏牛山上过来。
自从昨日杨麻子说要带李老八上山以来,李老八的心里一直是七上八下的。他虽然对杨麻子说小金鱼要嫁给张凤鸣,但那究竟是他自己臆测。如果上山之后,发现事情不像他想的那样,小金鱼不过拿张凤鸣当个肉票绑了,到时候恐怕自己要人头落地。
伏牛山地处偏僻,这山路虽然说是路,但也不过是众土匪上下山时候踩出来的一条小径。又窄又陡,而且还有许多尘泥、鸟粪,实在湿滑难行。
李老八心中有事,腿上的伤口又没好利索,走在平地上尚且一瘸一拐的,更何况这种崎岖山路?一路上若不是有人扶着,早不知道要摔多少跤了。杨麻子见他脚步虚浮,拖慢了行程,不由得心中不喜。虽然尚未明言,但言辞之中已露出不耐烦,让李老八心中更是胆怯。
转过前面山路,在山腰上建了一个凉亭,那本是原来这山上的樵夫建的,为的是打柴的时候有个歇脚的地方。自从这山被土匪占了,再也无人来此樵采,这凉亭就逐渐的荒废了。杂草丛生不说,连柱子也腐朽不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了下来。
杨麻子嫌李老八走得慢,便一指那亭子,说道:“老八,像你这么走,天黑也到不了山上。不如你去亭子那边等我们吧。”李老八心中一喜,心想:这样倒好,等你们一走,老子便脚底抹油,等你上了山,不管看见什么,想要再跟老子罗唣,却未必找得到老子。
正欲答应,又听杨麻子说道:“老二,就麻烦你跟着老八,他腿上不方便,须得有人照顾。否则一个不小心,滚下山去,嘿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说着冷笑两声,意思若是发现李老八骗人,下山便要结果他性命。恶虎岗的二当家武艺娴熟,人又心细,而且识文断字,是杨麻子的心腹。如果是要找人照顾,随便一个喽啰便可,如何用得着杀虎岗的二号人物亲自动手?
李老八干笑两声,只得说道:“如此麻烦二当家了。”那二当家答应了,伸手一抓李老八的手腕,道:“老八,咱哥俩到那边坐坐。”李老八便觉得手腕如同被一个铁钳紧紧钳住一般,丝毫动弹不得。只得随着他往那边凉亭走去,心中思绪如麻:看如此情形,恐怕那杨麻子心里已然十九不信了。如今须得想办法脱身才行。
正想着,两人走到那凉亭下,见凉亭下已经坐着一个僧人,身穿百衲袈裟,脖子上挂着一串念珠,手中敲着一个木鱼。李老八一见,忽然心生一计,指着那和尚喝道:“好小子!你想跑!”回头对二当家的说道:“快抓他去见大当家,他就是小金鱼的姘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