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鸣听了大吃一惊,忍不住反问道:“什么休书?我几时说过要休妻来!”
小金鱼手中拿着那张纸,对着张凤鸣晃了晃,说道:“这里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上面有你亲笔签字画押,抵赖不得。总之现在你已经与我们伏牛山没有任何关系,你还不快离开这里?”
张凤鸣此时才恍然大悟,只因小金鱼知道他他目不识丁,便写下休书,骗他在上面签字画押。他是个行商之人,为人伶俐之极,略一思索已经明白,这是小金鱼害怕官府攻山之时万一牵连于他,故意要赶他下山。
但张凤鸣心里却另有计较,此时他若是下山,在官府看来,在土匪窝里待了这么几天,却毫发无损,纵无私也有弊。若是带兵的将官贪功,将他当贼抓了也是寻常之事。
张凤鸣虽是这么说服自己的,但在他内心深处,未必不是因为想和小金鱼待在一起才想留在山上。不然官兵也未必能够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在山上待过。
这个女土匪虽然做事蛮横霸道,但因为她人长得颇美,那蛮横任性之中便也带上了几分娇俏可爱。张凤鸣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与这姑娘一见之下,心中便起了关雎之思。更何况二人虽无有肌肤之亲,但却已结白首之盟,张凤鸣心中这一缕情思,便更是牢牢的拴在了小金鱼身上。
有这两个缘故在,张凤鸣自然不愿就此下山。但个中真正的缘由,只怕他自己也不清楚。人在少年之时,总有这么一短时间,对一个姑娘爱的如痴如醉,便冒天大危险,只要能跟她说上一句话,甚至在她身旁待上一会儿,那便无怨无悔了。或许时过境迁之后,连自己都会对当时的痴迷而感到费解,但身在其中之时,却觉得是十分天经地义的事情。
因此张凤鸣便摇头道:“不,我不能走。我要和你……你们一起留在山上。”
小金鱼正欲再说话,却听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外走进一个人来,说道:“他说的不错,他确实不能走。”
二人转头看去,来人却是花自芳,不知他什么时候走到了这里,听到了两人说话。
小金鱼怒道:“我们夫妇二人说话,用不着外人多嘴。”
花自芳微微一笑,伸手指着小金鱼手中的那张休书,说道:“既已写下休书,又何谈夫妻?”
小金鱼被他抢白,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虽然泼辣,究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夫妇之事,说出口来已经觉得十分害羞,更被花自芳抢白,不由得又羞又气,对花自芳骂道:“好登徒子,别的事暂且不论,你光天白日,擅闯我的闺房,这又如何说?”
花自芳闻言,哈哈大笑道:“别人都闯不得,我却偏偏闯得。”说着伸手解开了头上束发的发带,一头如瀑青丝顿时飘洒开来。
张凤鸣和小金鱼二人都大吃一惊,齐声惊叫道:“你是女人?”
花自芳对他二人道:“怎么,你们不信?”说着略歪了歪头,拨开鬓发,露出耳朵,道:“我耳洞是用黄蜡堵上的,一看就看得出来。你们若是不信,可以过来检查。”
张凤鸣闻言就要过去,却被小金鱼狠狠瞪了一眼,便不敢再动。小金鱼这才轻哼了一声,走上前去,果见花自芳耳垂上有一个被黄蜡堵上的耳洞,倘若不仔细看,确是不易看出来。
眼见铁证如山,小金鱼也只好点点头。花自芳重新束起头发,说道:“我是女儿身这件事,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我清风寨中许多人都知道。只不过在外活动之时,女儿家多有不便,因此便做男装打扮。”
花自芳说话间便又把散掉的头发束好,张凤鸣见她不用梳篦镜油等梳妆应用之物,便把头发打理的整整齐齐,显是早已惯作男装了。
小金鱼虽然也被花自芳是女扮男装这一事实所惊到,但她也有数次下山之时扮作男装,对此事也并不十分在意。对花自芳说道:“好,你既也是女儿身,那轻薄之事自然无从提起。不过你偷听我们谈话确与男女无关。”
此时花自芳已经又做回男人装束,对小金鱼说道:“不错,偷听别人谈话,当然是不好。不过此事事关三山上千弟兄的安危,花某忝为三山盟主,此事却是不能不管。”
小金鱼急道:“他不过是我随便虏上山来的客商,我们山上的事和他有什么相干?”
花自芳冷笑道:“他在山上待了这许多天,又曾经从山上走下去。对于山上的地形已经揣摩清楚了,若非我易容将他擒回,只怕此时这山上的地形已经被官府摸得一清二楚了。我身为盟主,自然不能允许这么危险的情况有出现的可能。你若是不服,可以把你哥哥叫来,看看他怎么说。”
小金鱼听完,不免为之语塞,她一向知道她哥哥虽然疼她,但却一向以山寨为重,此时绝不可能为了满足妹妹而把整个山寨置于危险之中。但张凤鸣不会武功,就这么留在山上,等到官军攻破山寨之时,他万难逃生。小金鱼虽然也不是没杀过人,但是让旁人为了自己白白送死,她却是心有不忍。
花自芳似乎是看出来她心中所想,便柔声道:“妹妹,人武功不好可以练,官兵调动手续繁复,等到大举攻山的时候总还得几个月光景。一来我们未必便输,二来就算输了,官府也未必能将我们一网打尽。”
小金鱼听她这么说,知道此事万难更改。只好点了点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花自芳见状,明白她已经答应,便不再说话,只拱一拱手,便离开了小金鱼的闺房。
张凤鸣方才一直没有说话,虽然她们讨论的是他的事情,但他却半点也插不下嘴去。小金鱼这时才转过头来,看面上表情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对张凤鸣说道:“喂!”
张凤鸣急忙答应道:“是。”
小金鱼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凤鸣心想:之前你不是问过了吗。但口中却恭恭敬敬的说道:“小人叫张凤鸣。”
小金鱼点了点头,说道:“好,多的事情我也不说了,你跟着我好好练武,你愿意吗?”
张凤鸣知道此事与自己性命相关,更何况这山上土匪杀人如点头一般,更不敢有半点违背,急忙点头答应。
小金鱼便说道:“好,你跟我过来。”说着当先走出屋子,张凤鸣急忙跟上。却见她不往前走,反而更往后山走去,那是张凤鸣从来没去过的地方,急忙赶上两步,跟的更紧。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一会,便来到了一大片空地上,旁边还有刀枪架子、石锁、沙袋等物,似乎是练武的地方。
小金鱼走到刀枪架子跟前,对张凤鸣问道:“你使什么兵刃?”张凤鸣脱口而出,道:“环首刀。”小金鱼便从架子上拿过一柄环首刀递给张凤鸣,又说道:“你会什么刀法,尽管使出来罢。”
张凤鸣接过环首刀来,依言将自己所知道七招刀法一一使将出来。他为了让小金鱼高看一眼,使刀之时加意小心,将一柄刀使的虎虎生风。七招一过,他便收了势,不无得意的看着小金鱼。
但小金鱼却眉头紧锁,道:“你这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刀法,你这么使开来,浑身都是破绽,如何与人对敌?”
张凤鸣听了,只讪讪的道:“是,我本不太会武功,这也是住店的时候,一个教头闲来无事教给我的。”
小金鱼喝到:“什么叫不太会,你这是根本不会!甚至比不会还糟糕,你这么使刀,连毫不会武的人乱挥乱砍都比不上。”
张凤鸣心中虽颇不以为然,但面上却不敢表示出来,只不住的点头。小金鱼继续说道:“也罢,我早就知道你全无一点武学根基。须知万丈高楼平地起,若无根基则什么兵刃练了都是花架子。你这等半路出家的人,就得要老老实实的从头学起。这样吧,你先绕着这里跑上二十圈再说。”说着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根藤条,照着张凤鸣小腿肚上就是一下,喝到:“还不快跑?”
张凤鸣见她突然发狠,虽然吓了一跳,却是不敢违逆,急忙放下兵刃,小金鱼却拿起藤条又是一下,喝到:“难道与人对敌的时候你也放下兵刃跑么?拿着跑!”
张凤鸣不敢回嘴,急忙甩开腿跑了起来。小金鱼就在一旁监视,路上只要稍微慢了一点,她便拿起藤条狠狠抽了过来。所幸张凤鸣是行脚商人,身体磨练的还算硬朗,这才将这段路坚持了下来。
等到好不容易跑完了,张凤鸣已经累的几乎站不起来了,身上的汗出透了几层衣服。此时已经顾不得小金鱼在一旁,便要坐在地上休息。却被小金鱼刷的一藤条抽过来,喝到:“谁让你休息了?快去举石锁去!”张凤鸣知她是土匪,素来蛮横,此时用藤条打上几下还好,倘若惹得她闹,把藤条换作换作钢刀,来上这么一下,那可是另一般滋味了。虽然已经筋疲力尽,但也不敢违抗,只是小金鱼说什么,他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