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期工程土建施工逐步进入尾声,机电安装工程如火如荼进行,不久将来,东江工程将又有一批优质电能传输到国家电网,惠及城市、农村、工厂、学校及千家万户,预示着东江工程经过十多年的建设,即将全面竣工,发挥综合效益。
虽然整个东江工程主体项目建设接近完工,剩下的施工规模逐步缩小,但工程强度一点也没有削弱,要确保建设工期按计划要求全部竣工,还有很多后续工作要做:混凝土浇筑进度和形象必须满足水轮发电机组安装的要求,特别是发电厂房拦污栓浇筑、机组蜗壳的浇筑、引水压力钢管外包混凝土及导流孔洞的浇筑等等,部位结构复杂,质量和精度要求高。刘俊生作为浇筑大队长是丝毫不敢马虎的,他要像他的前任常大龙一样,对每一道工序都严格把关,对每一个环节都慎之又慎,将每一项工作都力争做得更好,绝不给前任丢脸。他也要让他的工人兄弟们因为有他这个带头人而骄傲,他要让兄弟们干有所得,干有所值,他不仅要带领全队人员保持浇筑大队先进集体的地位,还要让工人们得到经济上的实惠,既要多干活,干好活,又要多拿奖金。
他改变过去施工综合奖按月平均发放的办法,在分局各队(厂)等二级单位中率先推出按业绩拿奖,以业绩取酬的办法,在全队推行施工工序承包和浇筑部位分段承包制,并分别与班组和分队等承包方签订质量、安全进度和奖励责任书,完成任务好的及时兑现奖励,完不成任务的,按照责任书条款要求该罚则罚,打破了过去综合奖分配中干多干少一个样的现象,进一步激发了全队职工的工作积极性。特别是在浇筑仓位实行部位分段承包制,即按设计坝块,将一个大仓位分成若干个浇筑部位,分别承包给相关班组和分队,明确责权利,大家争相比着干,功效成倍提高,工程形象进度不断刷新。奖金分配额度拉开差距数倍,使受奖励的名副其实,受罚的心服口服。对于个别不需要成建制队伍参与的施工工序,如立模后的清仓、养护等工序则采取承包给个人的方式,既降低了人工成本,又提高了职工的责任心和工作积极性。浇筑大队创造的工作经验在全分局推广。
这一天上午,他正在施工现场检查布置工作,突然接到分局通知,下午到分局参加中层干部会议,有重要的精神要传达。他中午在工地食堂匆匆吃完午饭便赶往了分局。
下午从分局开完会回来,刘俊生一直闷闷不乐,吃完晚饭,电视都没有看就上了床。
他并没有睡着觉,而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弄的床吱吱地响,让人感觉到很难受的样子。张玲以为他累了,或者身体不舒服,问他了几次都没说。他过去下班回到家里向来都是开开心心的,怎么今天就愁眉苦脸的呢?难道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张玲这样想着。
刘俊生和张玲结婚后一直幸福美满。张玲无论是在刘俊生的工作、学习,还是在生活上,都给予了大力的支持和照顾,她时常为丈夫的每一次进步感到骄傲,她幸庆自己的第二次婚姻找到了这样既有上进心和责任心,又深爱自己的男人。每每想到这些,张玲发自内心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袁红也非常佩服她这个继父的进取精神和顽强毅力,也非常感谢刘俊生对她母亲的爱和对她们一家的付出,只要是继父的事她都全力以赴的去做。刘俊生也把袁红当亲女儿一样对待,让她这个从小就失去父亲的女孩又重新感受到了深深的父爱。
结婚这几年,刘俊生也确实进步不小。经过几年工地建设的摔打和后来在浇筑班长、分队长、副大队长及大队长岗位的历练,刘俊生已从过去的一个农村娃,变成了一个技术水平过硬,现场管理能力强,带头吃苦,职工信赖的工地基层领导干部。他为了进一步提高自己的工作能力和水平,还报考了职工大学业余大专班,在工作之余刻苦学习,不懂的就虚心向他人请教,特别是在工地中学当数学老师的袁红对他的《工程数学》帮助很大,她教刘俊生比教她的学生还耐心仔细,使他顺利通过了考试。经过了两年半的学习,刘俊生即将拿到毕业证书。
张玲与刘俊生结婚后,一直没有要小孩。不是张玲不想要,张玲是非常希望为刘俊生再生一个小孩的,她觉得这样才对得起刘俊生对她的爱。但是刘俊生不想要:一是他觉得由于张玲过去过度的操劳,身体已是很虚弱,婚后需要一段时期的调养,不适应要小孩。二是觉得再添一个小孩会给本来困难的家庭增加经济负担。同时他也觉得如果有了自己的小孩就会分散他对袁红和袁虎的爱。他想集中精力帮助张玲把她的孩子抚养成人。他对张玲说:“我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了,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再说袁虎身上还流淌着我的血呢!你放心,我会把他们当亲生孩子对待的!再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和我们的经济承受能力也不允许我们再要孩子。”
但张玲心里清楚,刘俊生是为她的身体着想才不要小孩的,他这样做全都是为了她和她的两个孩子好啊!她有时觉得内疚,想将她的两个孩子的姓改为姓刘,但被刘俊生断然拒绝。他说:“绝对不能改孩子的姓,留下孩子的姓才是对袁大哥最好的纪念,我不能做这样自私的事情,那样会对不起袁大哥的!”
现在她的两个孩子中,女儿袁红大学毕业在工地中学当了老师,儿子袁虎虽然从小患有白血病,但通过刘俊生的骨髓移植,治疗效果较好,奇迹般地康复,到现在过去上十年了也没有复发。袁虎现在已经是工地中学高中二年级的学生了。
如今,他们的家也从过去的平房搬进了只有生产骨干才能享受的楼房。搬家的那一天,张玲深情地看着刘俊生说:“我过去做梦都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住上楼房!俊生,我和孩子们都托你的福了!”是啊,她禁不住想起了过去住在“海军大院”的艰难日子,也想起了刘俊生是如何从一个农村的穷孩子,在艰难中一步步靠自己的努力奋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到达今天的样子,确属不易!
应该说一切都很美满,那到底是什么让自己的老公这样愁眉不展呢?
到了晚上,刘俊生终于对张玲说出了心里话。
原来,分局下午的会是传达工程局关于职工减员及富余人员安置与分流问题专题会议精神,并布置分局职工减员和分流工作。
随着东江工程建设进入尾声,出现大量的人员富余。工程局一直盼望着国家有新的大型工程上马,以解决这些富余人员的去处问题。但是从中央部委传递的信息是:短时期内国家不可有新的大型水利工程上马,即便有,也不可能像过去一样按计划指定给一个工程局来做,将会分标段引入竞争机制,通过招投标来确定施工单位。
东江工程是国家巨型水利工程,从开工建设到现在一直属于国家单列项目。在计划经济时代,有着一系列的优惠政策,有着全国人民的大力支援,工程不愁资金、不愁物资、不愁土地、更不愁人力,在这里聚集了数万名建设者和他们的家属。这样一个庞大的施工王国,如果当前没有大型工程项目做支撑,国家是很难养活的。但像现在这种断崖式的“断奶”,对在计划经济体制下习惯了靠指令性任务行事的国企,在过去毫无自我造血功能的情况下,单靠当前企业自身的生存能力更是难以维系的。
东江工程局领导层虽然早就预感到了这种严峻的形势,但在短时期内又没有更有效的办法应对。结果只有像其他产能过剩或转轨时期的大型国有企业一样,采取人员分流和待岗再就业的方式来消化富余人员。工程局成立了一个专门的管理机构——职工再就业管理中心。所有富余人员的关系均转入这个机构中,所有进入这个机构的富余人员均在一段时间内待令等待,每月只拿基本生活费,待有了新的工程项目或岗位再做安排。
根据目前工程建设用工需要,除少量的土建施工人员和机电金结安装人员外,整个工程局将有近半数的职工要进入再就业中心。同时与工程建设相配套的辅助企业、集体企业都存在大量职工富余的问题。
“在今天的会议上,分局要求浇筑大队先减员三分之一,之后随着工程量的逐步减少再减员二分之一。”刘俊生忧虑地说道。
“仅仅是你们减员吗?除了你们大队减员,其它单位减不减呢?”张玲问道。
“都要减,每个单位都要减员,特别是工程船队减员最多,一百多条船只,近七百人要减员一半以上。机械大队也要减员三分之一。还有拌和大队、筛分大队、模板厂、修理厂都要减员。这一次减员幅度很大啊!”顿了一会,刘俊生既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张玲说道:“这都是我们并肩战斗多年的工人兄弟啊!他们自打参加水利工程建设起,就转战南北,四海为家,消耗了自己的青春,渡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因为东江工程建设,这才刚刚有了相对稳定的生活基地,才过上了几年稳定的日子,现在却又面临着下岗!都是工人兄弟啊,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说让我现在减谁不减谁啊?”
“唉!你也不要难过,这是大势所趋,现在整个工程局和分局都在减员,又不是你一个大队减员,我听袁红说,她班上好多的学生家长都被从岗位上减下来了!还有一些学生因为父母下岗,家庭困难,还向学校申请了助学金呢!”张玲安慰道。
“是啊!这一减员下岗,就意味着职工没有了工资,只有基本的生活费,这让那些家庭困难的职工怎么过日子啊?”刘俊生说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没有了工程干,留着这些人在岗位上又能怎么办呢?还不是照样没有工资发吗?我想国家不会不管的,会考虑这些问题的,会给工人活干的,困难是暂时的,只是时间问题。”张玲继续安慰道。
“可是我心里难受啊!”刘俊生说道。
张玲坐在床沿上,用手轻轻抚摸着刘俊生的肩膀,她想用自己的温柔和体贴来化解刘俊生心中的苦恼。
“不!我要去找老领导!去找常副局长,这支队伍是他千辛万苦、经历了多少个水利工地的磨炼,一步步带出来的,不能就这样看着它在我的手上散了、败了!我要争取尽量的少减员!少减员!保存这支队伍!今后对国家对企业是有用处的!”刘俊生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要去找常大龙。
“俊生,晚上就不要去打扰常副局长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张玲劝说道。
“不行!我还是要去找他谈一谈!”刘俊生说完就走出了家门。
张玲望着刘俊生走出家门的背影,叹息了一声!她觉得丈夫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减员!这样的抉择实在是太为难生性善良的丈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