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阳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陌生的房子里,身下是床铺柔软的触感,入目是带有花纹的白色天花板,垂下来的大号风铃,以及—
“咳咳,醒了?”身旁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
林易阳偏过脑袋,发现不远处的桌子旁,正坐着一位身形瘦弱的年轻小伙,表情淡淡的看着他。他的额头上有着火焰状的文身。
“额…醒了。”开口,声音沙哑,嗓子异常的干涩。
小伙将腿上一张涂涂画画的纸放在桌上,又端着一杯水起身到床边:“喝点水。”
“多谢!额,不用扶,我自己来!”林易阳欠起身子,发觉右腿腿骨竟然完好无伤。
林易阳端着水杯一边小口小口的喝着,一边打量着这个小伙。有点像夹克的蓝色上衣以及牛仔裤似的淡青色下衣,左胸前有奇怪的红色火焰图案,肩上挂着的椭圆形火焰花纹徽章,还有布满全身的大大小小的口袋。似乎是休闲风与战术服结合后的产物。
“多谢!”林易阳将空水杯递给了小伙,此时嗓音基本恢复了正常:“请问这里是哪?”
“青砂县神台。”淡淡的回应。
林易阳并不知道青砂县神台是什么地方,但是,根据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五个字应该断句为“青砂县,神台”。再说,整个世界于他而言都是陌生的,也不大可能存在他熟悉的地方。重要的是,目前来看,自己是被救了。于是林易阳很诚恳的对小伙俯了俯身子说道:“谢谢您救了我,救命之恩无以言报,敢问您尊姓大名?”
小伙子嘴角微微上弯,道:“多礼了,林泰。感觉身体怎么样?”
“我叫林易阳。”林易阳动了动筋骨,赞道:“真是神了,您简直是华佗在世,骨折也能一夜就治好!”
“骨折?华佗?”林泰表情有些发怔。
“啊!我是说您的医术很高超,只一夜就治好了我的骨折!”
“...”林泰又怔了一下,道:“你没有骨折,只是昏了三天。”
“三天?!”
“咕噜噜~”林易阳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额….哈哈,不好意思,有点饿了。”
“稍等。”林泰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出屋子。不一时又返回来,端着一碗粥递给林易阳。
“慢点喝。”说完再次抱臂立在一旁。
……
一碗甜粥下肚后,肚子也不再闹起义。林易阳试着下床站起来,甩甩胳膊动动腿,发现运动无碍。
“感觉好些就坐下来,”林泰发话道:“问你几个问题。”
林易阳很安分的坐在床边,示意可以开始了。
“不要撒谎,知道的就如实说,不知道就说不知道。”林泰坐到椅子上,从怀里拿出一个蓝皮小本,又从桌上墨水瓶中拿了一只羽毛笔。
“放心,有一说一,绝不胡扯!”
“姓名,籍贯,年龄,做什么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草原上?”
“.…..林易阳。”
“嗯”林泰在本上一边记录一边说:“接着说。”
“籍贯,不知。年龄,不知。做什么的,不知。为什么出现在草原上,不知。”
林泰放下了本,紧紧盯着林易阳:“为什么不知道?”
“失忆了。”林易阳微微垂头,避开对方的眼神—他对自己的演技没有信心,所以说这句谎话的时候不希望有眼神的接触。同时为了让林泰不起疑心,又立刻抬头回视道:“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了,包括去了哪,国家叫什么,今年是哪一年,…..”眼神真挚无比。
说谎话的最高境界,应该就是这样。林易阳想道,真假不分,真假难辨,一句话里有真有假。才能让对方不起疑。
“严重失忆。”林泰点了点头,在本上又记录了这么四个字。然后问道:“还记得的最远的事情是什么事?”
“昨天,不,三天前,醒来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了草地上。”
“然后?”
“然后碰见了穆千山穆大叔。”说到这儿,林易阳微微顿了一下,问道:“穆大叔…他…您救我时候看到他了吗?”
“不是我救了你。”林泰摇了摇头,道:“是我的队友救了你。穆千山牺牲了,遗体离你晕倒的地方没几步。”
当时身处险境无暇他顾,如今得以生还,提起惨遭杀害的穆千山,林易阳忍不住唏嘘感慨:“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唉…”
“当时发生的事情还记得吗?认真想,仔细说出来。”
“记得”林易阳点点头,将当天醒来后遇见穆千山的事情以及半夜遇袭直至穆千山牺牲神秘人离开一一说了出来。
林泰一边听一边记录,时不时插问几句细节,然而战斗当时正处黑夜,月色下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林易阳自己又对灵力、符咒、铭印之事一窍不通,所以最终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神秘人的身份依旧成谜。
“你熟悉狼吗?”
“不熟悉。”林易阳有些诧异这个问题:“说起来,要不是没有你们,我大概已经被草原上的狼群给吃了。”
林泰盯着林易阳看了一会,发现不像撒谎,道:“狼群并没有袭击你。队友发现你的时候,一群狼正围着你,但是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之后狼群很快散去。”
林易阳心里一动,难道自己是德鲁伊?
“能想到原因吗?”林泰问道:“为什么狼群不袭击你?”
“不知道”林易阳摇头。
林泰用羽毛笔轻轻扫着下巴,问道:“你说你在草原上跌断了腿,如今却好了?”
“对。”
“知道什么原因吗?”
“不知道。”
林泰皱起了眉头:“匪夷所思。”又问道:“你对无印邪教怎么看?”
“疯狂,神经质”林易阳回想着神秘男子的举止,说道:“像是一群专职破坏活动的恐怖分子。”
“恐怖分子。”林泰笑了一下,道:“这个词用的好,很贴切。”
“您打算怎么安排我?”此时问题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林易阳开始询问关于自己的事情。
“我可没权利安排你。”林泰收起本子,开始整理桌面,桌上因为放着水杯和粥碗,粘上了些许水渍。“等都尉回来再做决定。你并非无印邪教,也不用害怕。”
“那这几天我能随意走动吗?”
林泰瞄了他一眼,道:“不能出神台。”
这是林泰第二次提到神台,林易阳对这个名词毫不了解,之前在草原上,穆千山也曾数次提到过神台,与此同时还有神观这个词。穆千山并没有解释这些地方是做什么的,但林易阳能从谈话中稍微推测出一些事实,这两个地方,应该是跟晋国所信仰的教义有关,类似于佛教寺庙,基督教教堂,同时其政治地位应该不低,一个人究竟是不是邪教,全由这些地方来判定。而一旦被判为邪教,那就是整个国家的公敌。
“那就是可以在神台里随意走动?”林易阳并不知道神台具体是什么样子,如果有机会,自然是希望彻底搞明白神台是什么。
“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林泰警告似的说道。
“好的,我安心待着”林易阳从善如流:“能告诉我穆大叔安葬在了哪儿吗?我想以后有机会去他坟前看望一下。”
“坟前?”林泰忍不住摇头:“你还真是没有一点常识。入土下葬的做法千年前就被取消了。自圣人创立晋国后,所有人死后都会被火化,骨灰会撒到死者生前所希望的名川大山之所。”又叹了口气,道:“穆千山生前曾说过希望死后能够回归草原,他的亲人已经动身前往草原了,你是赶不上他的葬礼了。”
林易阳微微黯然。无论如何,是穆千山发现了在草原里落单的他,可以说,如果没有穆千山,毫无求生技能的林易阳很可能要命丧草原,如今却连他的葬礼都没法去看一眼。想起穆千山曾说,是不是邪教需要神观的人来断定,而此处则是名为神台,与神观似乎有着密切的关联,最重要的是,自己并没有被林泰当成是邪教,于是问道:“神台与神观一样能够判定一个人的邪教身份吗?”
“可以”林泰道:“只不过需要在神观处正式登记。”
“那你如何断定我不是邪教的?”
“穆千山的记录,我们在他的尸体上发现了内容完整的记录本,那里有对你的描述和评价。”
是那本黑皮本,林易阳想起来了,在据点小屋内睡觉前,穆千山在小本上写了些东西。
我欠了你太多,穆大叔。林易阳在心中默默说道:等我恢复了清白身份,我一定会去草原上看望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