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心死
作者:软弱人      更新:2019-10-24 08:28      字数:2214

兰特听萊娅的爷爷戴维说过,萊娅从学习治疗魔法开始,除了魔力不足的情况外,就从没失败过一次,哪怕那个魔法她是第一次施展,与她拙劣不堪的攻击魔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由于萊娅匪夷所思的治疗魔法天赋,在光明神殿中她被称为“神眷之人”。如果她没有叛出神殿,很可能成功接任下一代的圣女。

兰特虽然不相信什么“神眷之人”的说法,但萊娅施展治疗魔法时的专注让他叹为观止。即使是为一些身体溃烂流脓的人进行治疗,她的脸上都不会有任何不耐烦。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她那时的神情,温柔?同情?或是如同完成使命?

不知为何,当兰特看到消沉至此的萊娅时,他竟比之前被冷箭射伤时更慌张,似乎她认识的萊娅正在死去。

“对了,萊娅,刚才我们遭遇殇族人进攻时,殇狂带着殇继先跑了。”

“嗯。”

“殇狂很注意掩饰脚印,虽然这样殇族人不容易找到他,但我们想追踪他也很困难。”

“不用了。”

兰特怀疑自己听错了,萊娅不是热心满满要帮助殇继和殇狂吗,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说什么?”

“找不到了,我们回去吧。”

“我们不管他们了吗?”

“回去吧,既然他都跑了,我们找不到的。”

兰特觉得浑身一冷,这是他才会说的话吧?舍生忘死去帮助他人的萊娅消逝了吗?刚才治疗那个殇族战士,只是她的回光返照?

不,这种冷漠的话,绝对不是他所认识的萊娅说出的。

兰特盯着萊娅,多么希望她只是在和自己开玩笑,或是只是一时气话。但兰特看到的,却是灰心、绝望——甚至有厌烦。

由于天气已经放晴,通过太阳的位置判断,离太阳下山应该还有三四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暗影光幕会十分显眼。如果殇族人对他们大肆追捕,他们便会陷入危机。放弃不知道身在何方的殇继和殇狂,尽快返回安全地带,确实是一个很合理的决定。

兰特也想到,他可以先确保萊娅的安全,带她返回学院之后,等她冷静以后,再安慰和开导她。他一个人不行,还有其他人会帮助她,她会变回原来的样子的。

可是兰特隐隐有种感觉,这个想法是错误的。如果他就这么带着萊娅回去,也许他认识的那个萊娅就再也回不来了。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萊娅。”

兰特叫了萊娅一声,但随后一时没想到要说什么话,便僵在了那里。而萊娅看了他一眼后,又低下了头,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有听见。半晌之后,兰特才想到了该说什么。

“你还记得吗,你要阻止我们学院和殇部落之间的战争。”

“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可是你不是说过,总要有人为和平的愿望努力吗?”

“没有用的,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和平。”

“但这个世界总有为和平努力的人,才没有变得更糟,不是吗?”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兰特真心觉得很讽刺。这曾是他和萊娅的争论,只不过当初的角色是颠倒的。萊娅听到这里,手指开始发颤,似乎有所触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

“无论他们多努力,最终都会失败了。罪恶就像我们在海上遇到的那个大漩涡,想要阻止它的人,自身都会被它吞噬。”

听萊娅提起那个大漩涡,兰特一时愣住了。

坎达魔法学院诸人与四王子的亲信一同逃亡,他们从约贝尔大陆的尼洛港口起航后,本来是要沿岸北上的,但路上却遭到了光明神殿的追兵。

由于追兵乘坐的是小船,缺少远洋航行能力,四王子决定从深海迂回躲避他们。但当时的船长认为在这个季节进入风暴海是有去无回,宁死不同意执行四王子的命令,结果被四王子当做奸细直接击毙了。

当时四王子的行为引发学院诸人的强烈不满,只是他义正言辞地做出了解释。

“如果我们被抓住就死定了,但船长可以说自己是被胁迫的,不会有多大事情,所以他才夸大了风暴海的危险。现在海面这么平静,只要光明神殿的船放弃追踪,我们马上就返回沿岸的航线,没有多少危险的。”

船长死后,剩下的水手根本不敢出头,四王子的解释有效拉拢了学院的人心。即使少数人对他的做法仍有意见,考虑到追兵在后,都以大局为重默认了他的做法。

结果证明船长是对的,他们仅仅是偏离了半天的航线,便见识到了风暴海狰狞的一面,一个望不到边的恐怖漩涡,将它们死死吸住了。

若不是萊娅的爷爷戴维引爆意识海为代价,施展禁咒冰封住部分海面,他们根本没有机会逃生。尽管如此,也只是保住了学院师生和四王子乘坐的船,而他们家属乘坐的另一艘船则被漩涡吞噬了。

之所以要这样分船,也是四王子提出的。他的说法是有战斗力的人应该集中起来,关键时刻保护没有战斗力的家属撤离。当时兰特就怀疑他其实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如果他没有和戴维同船,现在就在海里喂鱼了。

虽然萊娅和戴维作为魔法师都幸存了下来,但学院的不少师生都失去了自己随行的亲人,另外还有四王子的许多妃嫔,以及他手下卫队的妻儿。萊娅当时消沉了很久,但随后就忙于治疗众人在长期航行产生的疾病了。

也许那一次的经历,让萊娅第一次体验到了绝望。哪怕他爷爷戴维牺牲了大魔法师的魔力,也只险险保住了他们一艘船,无力拯救另一船人。从那时起积累下的阴霾,或许在今天彻底引爆了。

“不,还有希望的!让我想想。”

兰特说完这话后,便决心要将殇继和殇狂救出来。无论是在怎样的绝境里,他都没有放弃过。现在才和他们走散不久,那能这么轻易绝望?

只是想在地面找到殇狂的足迹太难,何况这里还有许多不会留下痕迹的石头地。如果漫无目的地寻找的话,恐怕天黑了也找不到人。放出豪言壮语后,兰特只能苦苦思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