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霸向莱娅提出同行的要求后,没有得到许可,而且哈格罗夫还特地派人监视,以防他们私自行动。
但殇霸三人在隐族山谷里待了几年,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其他人根本看不住他们。当天晚上,他们三人便抢在莱娅等人之前,先行一步溜掉了。
三人日夜兼程,艰苦穿越迷雾笼罩的湿地,来到了殇部落势力范围的外围。
路过一个分寨时,他们发现寨内空无一人,很多东西都来不及带走,可见转移之匆忙。
随着他们继续前行,又在野外发现几具殇族人的尸体,从身形上看,都是老人和孩子,应该是在族里转移的过程中,被抛弃的“累赘”。
这些发现,不断证实着那名殇族女子的说法,让他们的心情越发沉重。
他们加快脚步,在一个黄昏赶到了主寨的门口。地上的数具腐尸,以及裂成几块的大门,将他们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给击碎了。
传承了数千年的殇部落,真的被敌人攻破主寨,接近灭亡了。
殇霸望向头顶飘来的乌云,眉头一跳,拍了拍顿在原地的殇灭和殇狂道:“走吧,别傻站着。”
“不等晚上行动吗?”殇灭道。
“不用。”
殇灭瞥了一眼地上的几具尸体,从腐烂状况来看,它们已经死了好长一段时间,应该是敌人攻破大门时留下的。
没有新增的尸体,意味着这里没有二次交战。敌人很可能像他们先前猜测的一样,在火塘守株待兔。但即便如此,殇霸也没必要这么匆忙。
“哥,你是不是有计划了?”
“嗯,”殇霸再次抬头瞄了一眼因乌云而提前暗下的天空,“边走边说。”
殇霸选择了一条绕开火塘的路线,带着两人前往白骨山,大概是为了节约时间,并没有兜得太远。当殇灭和殇狂得知他的计划后,都被他疯狂的想法惊到了。
“哥,从山上滑下的泥浆,没法流那么远。”
“有可能的,山上有谕族人挖的矿洞,我们弄塌几个地方,就能让大量的碎石滚下,引发大规模的泥浆。只是我们速度得快,如果错过这场雨,不知道还要多久才会下雨。”
“有……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殇狂一边快步跟随,一边插话道。
“这次还真需要你出力,”殇霸等殇狂来到与他并排的位置,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敌人发现泥浆袭来时,没有足够的时间毁掉火种,只能放弃它跑掉,你要趁机取得火种,然后带着火种偷偷逃跑。”
殇灭听到这话,面色一变道:“哥,还是我来吧。”
也难怪殇灭会担心,殇狂的任务听上去简单,实际上却惊险无比,如果他被占领火塘的敌人发现,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哪怕他顺利取得火种,也要迅速撤离,以免被汹涌袭来的泥浆埋上。
“不行,我一个人弄塌矿洞太勉强了,而只有你可以和我默契配合。”殇霸无奈摇了摇头。看来若不是逼于无奈,他也不想让殇狂担此重任。
“我可以试试的,”殇狂虽然心脏噗通直跳,还是主动响应道,“我跑得快……应该……应该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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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答应得很爽快,但殇狂一个人被留在山下时,便已经有些后悔了。只是他话都已经放出去了,这个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况且,如果他有能力的话,也想为自己的族人做些什么。
在这种心理斗争中,他抬头望向彻底暗下的天空,心想要是不下雨就好了。
没有大雨的话,他们的计划便无法付诸行动。这样一来,他就不用进行这么危险的任务,也能给自己和殇霸他们一个交代——不是他不够勇敢,而是没有机会表现。
然而,额头的一丝凉意,让他从白日梦中清醒过来。
雨点噼里啪啦落下,让寒冬的夜晚显得更冷了,殇狂楞了一瞬,悄悄往火塘的方向摸去。
天色很暗,他又不敢点火暴露行踪,只能凭着记忆摸黑行走。好在寨子的大致格局没有变化,他还不至于迷失方向。
远远看到空中有火塘发出的火光时,他便停了下来,找了个地方避雨,等待泥浆的到来。雨下得很大,将地面都打成了烂泥。这种罕见的大雨,让他们的计划多了几分成功的可能。
他既不能行动太晚,以免无法及时取得火种逃出生天,又不能行动得太早,以免敌人尚未撤离。
远处传来了两声轰隆声,有点像是打雷的声音,但天上没有出现闪电,殇狂便知道,是殇霸和殇灭顺利炸塌了矿洞。
想到自己接下来的任务,殇霸的手脚便开始不合时宜的颤抖。他听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思绪不由乱飘起来。
他曾无数次幻想,有一天自己不再是累赘,被其他人所需要。但先前殇继将性命托付给他时,他的失败险些害死殇继。这一次,他要承担殇族的命运,会不会因胆怯而重蹈覆辙?
深深的恐惧中,他的脑海突然闪过一道亮光,那是他身处卡提洛城时,莱娅为鼓励他而说的话。
“是光明神创造天地与天地间的万物,所以没有一个人是废物,他们总会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发挥出自己的作用。”
那个时候,他其实并不太相信这话,毕竟他所信的是殇族的先祖。但在此刻,他突然觉得莱娅说对了,这就是他一生一次发光的时刻了。
地面微微震动,泥浆撞塌建筑的声音传来。殇狂心知行动的时间近了。
不,再等一等,敌人并不知道他们的计划,也许反应会慢一些,如果他去得太急,敌人可能尚未意识到危险。
对于行动的具体时机,殇霸和殇灭并未过多交代。他们的原话是:“相信你感受危险的直觉。”
当殇狂远远看到泥浆涌来的黑影时,他心里一紧,是时候了!
他离开藏身之处,无视狂暴的风雨,全速朝火塘微弱的亮光跑去。
“先祖,保佑我,不要让我遇见敌人!”
先祖似乎回应了他懦弱的祈求,当他在泥浆的追赶下冲入火塘广场时,只看到了一地的族人尸体。他飞快四下张望时,没看到任何会动的人影。
他心中一喜,定睛看向火种,无论是火塘的结界,还是先祖的雕像,都已经不复存在。火种就那么孤零零燃烧着,似乎在等待着他的救援。
殇狂冲到火种前,麻利地从焰光中将火种抄起,一把塞入怀中。
火种的本体只有拳头大小,发出的火焰不会伤到殇族人,但它的火光穿透了殇狂的皮袄,使他在黑夜中如同星星一般闪闪发光——果然,这是他一生一次发光的机会。
借着火种的光芒,殇狂在跑动时安全了许多,不至于摔在因暴雨而松软的泥地上。但他宁愿自己不要这么惹眼,以免被同在逃跑的敌人发现。
泥浆声一度在殇狂身后响起,似乎顷刻间就会将他埋上。在死亡的威胁下,他爆发了惊人的速度,竟将泥石流甩在了身后。其实是泥浆的涌流已经到了尽头,无法再向远处扩散了。
脱离泥石流的威胁后,殇狂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便发现身侧有一个黑影接近,他吓得便要逃跑,只是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无论他怎么着急,都没法抬起脚来。
关键时刻,又因为害怕而无法动弹了吗?殇狂感受到身侧敌人的接近,脸上露出一丝惨笑。死于怯懦,难道是他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