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骑着马奔出宫门。
宽阔的内城长街上寂寥冷清,晋国公之死让朝中那些老狐狸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个个缩在在洞里不敢出门,今日早朝上的大臣少了足有三成。
鞭子打在马的屁股上,马儿吃痛,跑起来更加卖力。
白泽的心思还都在昨日见到晋国公尸体的时候,张清那老头子顽固又傲气,虽说当年他也算害了饶家一族的推手,但毕竟他也曾当过自己的老师。
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眼见着自己的老师惨死,不管怎么用因果报应安慰自己,他心里总归还是不好过。
就在他出神之际,前方空旷的道路上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反倒是这匹有灵性的马先注意到,嘶鸣一声急急停下,高高扬起的前蹄却仍要往那人的身上踩去。
白泽当机立断,放了缰绳,飞身下马扑向那人,抱着她在地上滚了数圈,这才免遭血光之灾。
“你没事吧?”白泽常在边境,倒是没有身为皇子的那份浮躁,这事本也是他的错,要是传到白盏耳朵里去,他当真是不要想活了。
“疼。”
穿着棕色布衣的人突然发出一个软软糯糯还带着哭音的音节,让白泽一阵发愣。
“你是女子?”他意识到自己还放在人家腰上的手,连忙挪开,扶着那姑娘站起来后,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这才看清楚姑娘的样子。
桃花眼,柳叶眉,粉嫩白皙的俏丽脸蛋,比仙女也不差几分。
这姑娘不是裴珬又是谁?
裴珬揉着自己发疼的胳膊,她从小哪受过这样的苦,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可又觉得是自己突然跑出来冲撞了别人,不好发作。
“姑娘可有受伤?我送你到医馆去看看吧。”
“不碍事不碍事。”她下意识挥手,疼的呲牙咧嘴,“原是我的错,冲撞公子了。”
白泽多看了她两眼,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极不合身,双手柔嫩,不像是做粗活的,且在内城出现,八成是哪家府上的千金小姐。
“不知姑娘是哪个府上的小姐?不如让我送你回去吧。”
闻言,裴珬咬着嘴唇不言语。
爹爹和思锦常教育她不要在外宣扬自己裴府小姐的身份,免得引祸上身,更何况她才刚从裴府里逃出来,可不想这么快就回去。
白泽心下了然。
“如果不方便说,便算了。但姑娘一个人在外,总得有个去处吧。”
裴珬看了一眼这个身着华服的公子,穿的不赖,长得不赖,一看就不会是坏人。
“我要去金泰镇。”她是听下人提及,要去找裴思锦的。
白泽目光一凝,金泰镇,现在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姐姐在那里,我想去找她。”
白泽看她不像是在说谎,也就放下了刚提起的戒心。
“这样吧,我大哥也在那儿,我要去找他,咱俩正好同路,我还有马,路上也能保护你,咱俩同行,如何?”
裴珬的眼睛一亮,像两颗璀璨宝石嵌在了白玉上。
“好啊。”她欣然答应。
白泽牵着马,与裴珬并肩而行。
一路上多是裴珬在说话,他在听,说了什么他不记得,但女孩的声音轻灵活泼,充满朝气和愉悦,让他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白泽不能不承认,初见裴珬,他其实见色起意,但这个女子身上又更吸引他的东西,远不是一张脸皮那么简单。
两人并未能走出太远,甚至没能离开京城,就在城门口遇见了裴珬此行要找的姐姐。
当时裴思锦与芜菁刚走进城门,还在讨论要给府里的小祖宗带上什么礼物才能避免一场腥风血雨,裴思锦偶一抬头,便看见了人群中笑得最灿烂的那个人。
“小珬!”她冲过去捏住裴珬的肩膀,把人固定在自己的可控范围里,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
裴珬的笑僵在脸上,还处于发懵状态,只是肩上传来的痛感让她忍不住像往后退。
“裴姑娘?”反倒是白泽这个被忽视的人先认出了她。
裴思锦在这个陌生的称呼中回神,她站直了,下意识把裴珬拉到自己身后护住。
“二皇子殿下,没想到会在此处相遇。”
在两人说上话的时候,裴思锦才注意到之前还在自己身边的芜菁已经不见了踪影。
白泽显然也对这次遭遇很意外,他看看裴珬,又看看裴思锦,一时间理解不来。
“你们...”
“这是我家小妹,名珬,不知怎会与殿下走在一起。”
白泽笑出来,“原来是裴府的小姐,难怪不愿告诉我名姓。她说要去金泰镇找的姐姐,便是你吧?”
裴思锦闻言一挑眉,去金泰镇找自己?她不动声色的捏了捏裴珬的小手,心想小祖宗何时有这个能耐了。
“让殿下见笑了,小妹不懂事,还望...”
“我怎么就不懂事了。”裴珬从她身后跳出来,“明明是思锦丢下我一个人走了,现在却来怪我。”
小丫头好不委屈,嘴要撅上了天。
白泽看着她,笑得温柔。
裴思锦注意到白泽的目光,有些不悦,但身份摆在那里,前有大势,她不能说什么,只能把裴珬的手拉的更紧了些,宣示主权似的。
“总之还是得多谢殿下,小妹被家父宠惯了,平日都在府里,不谙世事,好在遇到的是殿下。”
“嗯,好在我今日遇到她了。”
白泽的话似乎别有深意,裴思锦不愿去深究。
她带着裴珬告辞白泽,将人带回了裴府。
一踏入裴府的大门,裴珬便不愿再顾裴思锦的面子了。
她掰开裴思锦牵着自己的手,一路小跑回到梅园,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对门外一众下人哪怕是裴思锦的声音都充耳不闻。
这一闹,便闹到了天黑。
平日里清净的梅园今日挤满了人,几个人举着火把站在角落,火光映得枯了的梅树也仿佛活过来。
裴思锦手里端着木盘,上面的饭菜已不知热了几道。
“小珬,你出来吃一点东西吧,吃饱了才有力气与我置气呀。”她柔声哀求,但房间里始终静悄悄的,半点声音也无。
她无奈叹气,回头看见满院子疲倦的下人,挥了挥手,让他们通通退下了。
裴思锦亦感到疲倦,她刚解决芦岭山上的事,又与芜菁赶了连夜的路,一直不曾休息,如今还要受小祖宗的气,饶是铁打的人也倦了。
她索性把木盘放到一边,靠着门坐下,去看天上的星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