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等官雪提醒他，萧明已经发现前方一处水域的变化，光线很暗，于是当水开始波动的时候，细密的纹路反而更加明显。

身为一个为保护萧明而生产的机器人，官雪可以称得上尽职尽责。

她快速操作潜水装置脱离抹香鲸，在脱身之前轻点一脚借力，然后在水中向那个方向窜过去。她全力游动起来的时候仿佛水生动物，对这片水域异常熟悉。

“小心一点。”由于二人的潜水头盔远程连线，萧明得以提醒道，“我们还不知道前面的东西是什么。”

水中能见度很低，官雪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她的声音传过来“我的眼睛有雷达的功能，我能看见前面有一个人。”

“一个人？”萧明很纳闷，这个时间段，参加每日任务的其他人早就应该返程了才对。

官雪却没有回答他，从传回来的声音来判断，她似乎已经遭遇了那个人，两个人甚至打了起来。萧明想要去支援，但如果没有人在这里看守抹香鲸，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他们都会迷失在深海。

抹香鲸带着萧明绕着虫洞打转，动物的本能告诉它那里有问题，但它并不敢贸然接近，毕竟同伴的尸首是明摆着的前车之鉴。

就在萧明等不下去，下决心去前面看看的时候，潜水头盔里响起了官雪的声音，“捉住了，你慢慢游过来，放开那头鲸。”

对于官雪，萧明虽然说不上绝对信任，但也不会毫无理由地去怀疑，于是他也将潜水装置解除了固定。

这时官雪已经开始给他打信号，前方一闪一闪的光点标注了她的坐标。

游近到一米的距离，萧明才能看清眼前的情况，官雪正用双腿死死钳住那个人的腰，一条胳膊锁死了他的（看体型那是个男人）喉咙，这种技巧在柔术格斗中颇为常见，当然，在深海里就另说了。

用身体锁住一个男人的情况下，官雪看起来也并不吃力，她甚至能余出一只手来给萧明打指示灯。

他们的身边出现了另一头抹香鲸，看来那个人跟他们参加了同一场每日任务，甚至从一开始，他就在跟着萧明二人。

那他看见了什么？！

萧明心下警钟大作，脑子有一瞬间无法思考，那个人如果都看见了，他该怎么办？

即便从虫洞穿越到猎户座小行星带，以及虚空里的一切，尾随者不可能看到。

但单单是深海里这个虫洞的存在，以及无故被切割的抹香鲸尸体就暴露了足够多了！

一旦这件事被城邦知道，萧明不会为果壳星担心，毕竟那群外星人看起来很强的样子。值得担心的是他自己，他完全没办法去解释这里的一切，他和官雪一定会被控制起来，然后被问询或者说审讯。

在被注射所谓的“无敌吐真小针管”之前，他一定会把1号和他的星球交代出来的，一定！

萧明还没有被怎么样，就已经快要屈服了。

这时他去看那个尾随他的人，发现这人好像有些眼熟啊！

“我去！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那头标志性的银色头发让萧明一眼认了出来。

那是张扬，他的老对手和老冤家。

没错，是他是他就是他，垫底选手争夺战中萧明的对手，y-700的驾驶员。

“哼！”张扬皱了一下鼻子，很不服气的样子。但他现在被一个女孩从后面锁住了，再神气也神气不起来，于是只能死鸭子嘴硬，“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还挺不屈的，萧明被逗笑了，可官雪的下一句话让他的脸僵住了。

官雪说，“发现他的第一刻，我已经切断了他与城邦的通讯。现在他是我们的了。”

“你不是认真的吧。”萧明听出官雪话里的意味。他没想到这个纯洁无瑕的女孩会说这种话。

“杀了他，从虫洞扔进去，毁尸灭迹。”

官雪的原则里面，萧明的安全永远放在第一位，“这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您不忍心的话，交给我来做。”

所以下命令的人就是无辜的吗？

萧明不知该怎么告诉她，亲手杀人、唆使杀人、甚至做个旁观者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但他似乎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官雪，连接他的通讯装置。”

“听得见吗？”几秒钟后，萧明揪着张扬的潜水服，结果一个不留神，两个人的头盔撞到了一起，“哎呦，不会磕出脑震荡吧。”

或许是因为萧明的长相就不像一个会谋杀的人，张扬逐渐膨胀了起来，刚才官雪说话的时候他一声不吭，透过面罩神色满是绝望。这回换了萧明来，他就飘了。

“你想怎么样，痛快点！”张扬一咬牙，偏过头去，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样子。

萧明也不勉强，游动了几下又到了他的眼前，张扬再次扭过头。

“你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萧明抿着嘴，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自从张扬那天迷途知返，没有跟官雪死杠到底之后，他觉得这个人其实也没那么坏。

张扬不回答。他想起不久前，在他和萧明争夺晋级名额的那场比赛的准备阶段，他的父亲看了萧明以前的比赛视频，然后对他说“你不可能赢这个人的”。

而他赢了，赢了以后却被告知，自己的父亲在萧明的飞船上做了手脚。屈辱、不甘、以及被亲人不信任带给他的挫败感，都在很长时间内困扰着张扬。

他甚至没有心情去参加决赛，而是直接拿着邀请函来了城邦。

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

此时，萧明心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城邦马上会发现三个成员的失踪，很快就会派潜水器来找他们，“白毛，跟你商量个事，”他对张扬说，“你发誓回去之后把嘴边闭紧了，别人问起来就说你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懂？”

“我……”张扬想说我凭什么听你的，这时官雪勒紧了他的脖子，即便有身上的潜水装置缓冲，他还是觉得自己将要窒息，“好！”

嘴上这么说着，他想的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先答应你们，等出去了谁能奈我何！“好，我发誓。”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不诚恳，萧明动摇了，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官雪的提议，但又有谁生来就能对别人生杀予夺呢。

“你猜――”两个人的潜水头盔磕到一起，萧明贴近了对张扬说，“如果我现在拿开你的头盔，会发生什么？”

他的声音低哑，莫名的就使人有些压迫感，他伸手按住了张扬下颚靠耳朵的位置，那里头盔与潜水服的连接处有一个按钮。

沉默了三秒钟，萧明听见张扬的心跳已经乱了。

他勾起一抹笑，说“啪嗒。”

神经紧张到一定程度的张扬浑身一抖，吓得差点大小便失禁，他以为萧明真的打开了他的潜水服！

五百米的深海，一旦潜水装置出现了问题，他会瞬间被四周的水压成一团肉块！

当然，张扬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潜水装置在深海里是不能强制打开的。。

看到张扬已经吓得出不了声，萧明想，唱完了黑脸应该再唱一唱红脸，官雪肯定不会配合的，所以他只能自己来，“乖，”他将手放上了张扬的头盔，做了一个摸摸头的动作。

“乖一点，否则即便你回到城邦，我弄死你还是很容易的哦，亲。”他露出了一个神色晦暗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