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瀚跌坐在地上,颤抖着捂紧自己的嘴巴防止自己忍不住喊叫或者呕吐出声。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和与女友在自己公寓的阳台上观赏难得的流星雨。
为了这难能的景色,他还特地开了一瓶红酒。孤男寡女,又是深夜时分,灌醉女友后他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但方瀚从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距离他三米远处,是一具尸体。
趴在那里,头朝着惊恐的方瀚。漂金的发丝被结块的血纠结在一起,脸上有一处极深的刀口,甚至能够透过泛白的皮肉看见里面的颧骨。因为刚死,所以她的身体还没有腐烂,但是却又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酸臭从她的尸体上散发出来。她原本红润饱满的唇部透着青黑,只剩眼白的眼球暴突,让方瀚错觉她还没有死,只是伏趴着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方瀚握紧已经破碎的酒瓶,终于克制不住自己恐惧的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吼叫着重重向她的头部砍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头骨是人体最坚硬的骨头之一,但被肾上腺素麻痹的男人砍了不知道多少下后还是将它劈开了。
脑浆混合着血液和骨屑骤然弥散出令人反胃的浓重血腥气。
方瀚喘着粗气,体力瞬间爆发后他现在所剩的力气寥寥无几。他把染血的玻璃瓶扔这一边,半躬着身,手撑着膝盖艰难地喘息,分不清是汗液或是泪水的液体才面颊簌簌流下。终于忍受不住的方瀚跪在地上呕吐出声,“呕——”
酸苦的半消化物刺激嗅觉令他更加反胃。胃酸独有的酸臭味混合着浓烈的酒精气息发散在这个空间里。
听见尖叫瞬移到这间屋子的朔望眼前就是这幅景象。
华人样子的成年男性跪在已死亡的女性尸体旁不住地呕吐着。
空气中复杂的气味令朔望忍不住皱眉,但还是尽职地向对讲机对面的人汇报道,“是的,我到了。”
见面前的人裸露出来的皮肤没有明显的伤口,朔望问了一句,“有受伤么?”
脱力的方瀚完全没有在意这个突然出现在他家中的小女孩到底说了什么,回过神来的他只是沉浸在杀死女友的悲痛中。
“……”,没有得到回答的朔望沉默地从空间中拿出一把匕手,压低身子,降低重心,放轻脚步,安静地摸到方瀚身边,对准对方的脊椎狠狠地刺了下去!
危险!!
因为突如其来的危机感,方瀚控制不住向一边滚去。
“叮——”刀尖与地板相击发出一声脆响。
“是的,一个男性幸存者。”仔细地扫视了一周不远处戒备着的方瀚,确定对方虽然有些虚弱但确实没有伤口,朔望拿着对讲机汇报道。
方瀚挣扎着站起,身体因为虚弱而不停地颤抖着。他扫了一眼女孩,令他震惊的是这个不知道怎么出现在这里突然攻击他的女孩竟然是一幅标准的军人打扮。
迷彩作战服,厚底军靴,护手套。虽然没有帽子,但方瀚还是在她的左胸看见了红底金纹的图案。
齿轮卷起了鲜红的幕布,链接着两股谷穗形成轮廓,中间是方瀚熟悉到哭泣的五星照耀下的□□!
“明白。”
就在方瀚还为对方佩戴的祖国国徽激动不已时,朔望已经结束了与坚垒的通话。
见袭击自己却穿了军装的可疑女孩向自己走来,方瀚瑟缩着向后退去。
女孩皱了皱眉,脸色更加难看,却在下一瞬消失在原地。
方瀚还未来得及惊讶,就觉得腰间一暖,眼前泛黑,在短暂而强烈的眩晕感后,再睁眼已经换了一个景色。
这里看上去像一个大型仓库,除了头顶的节能灯以外没有其他光源,唯一能够出入的卷帘门也被关得死死的。
除了突然出现的方瀚和朔望,里面或坐或立的有了二十几人。
方瀚惊讶地发现人群里还有几副熟悉的面孔。
突然,方瀚的手腕被抓住,“你干什么?!”
对于方瀚的质问,朔望只是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不顾对方的挣扎,拉着他向一个方向走去。
被牵引着前进的方瀚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开对方的钳制,只能被动地跟在她身后。
“诺。”带着自己牵着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件物体的轻蔑口气,朔望将方瀚拉到坚垒面前,发出了一声单音节后,就再次消失不见。
“抱歉抱歉。”坚垒拍了拍因为眼前再次发生大变活人景象而僵硬的方瀚的肩膀。见对方视线转向他,坚垒无奈长叹一声,“朔望就是这副性子。”
朔望?名字吗?
“而且她的任务是将这一条街上全部幸存者带回来,行动急躁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那她为什么要袭击我?”方瀚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问道。毕竟刚一见面就被人拿刀扎脖子,这种事情不管是谁都会愤怒。
“嗯?还有这回事?”坚垒惊讶了一下,然后想来,“你是不是在她问了有没有受伤之后没回答?”两人对峙的时候联络器一直开着,想起刚才联络器里传来的声音,坚垒向方瀚问道。
见对方迟疑了一下,然后慢慢点头。坚垒笑了笑,“刚才的流星雨你看到了吧?因为陨石里有辐射所以世界已经开始变异了,人类也是,你看到那些变异后的怪物了吧?”
想起死在客厅的女友,方瀚心下一震,点头。
“因为你在问话后没有回答,朔望应该是把你当成正在异变的怪物了。”
方瀚想起当时的情景,对方确实会误会。讷讷地张嘴不知道怎么反驳,索性闭嘴。
坚垒像是明白方瀚的愤然,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当然对于她的行为我还是会对你说声抱歉,毕竟她确实判断失误。但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将保护自身安全作为第一行动准则’,虽然朔望是异能者,但她的近战能力不是特别优秀,所以在第一时间做出令自己安全不受威胁举动也是应该的。”
方瀚看着站在面前的坚垒,一米七四的他完全被对方笼罩在阴影里,结实的肌肉在背光处泛着黝黑的光泽,仅仅只是看一眼就能知道里面蕴含的力道有多么恐怖。
在两方完全不对等的实力比例中,方瀚僵硬地看着对方扯出一抹和善的微笑,整齐的牙齿反射出青白的光泽,“你说是吧?这位先生?”
“方、方瀚。”出于最后一丝尊严,方瀚颤抖着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坚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随即明白这是对方的名字,然后说道,“我是坚垒。”
在说明了为什么要将他们带来这里的目的后,坚垒目送着脸上是难以置信表情的方瀚恍惚着离开。
“近战能力不是特别优秀?”等到方瀚离开他们到了足够远的距离,一直盘腿坐在他身后将两人谈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墨皓白神色微妙地重复了一遍。
也就是有着坚化自己身体表面、刀枪不入能力的坚垒能毫无心理障碍地说出这句话了。
墨皓白记得,在实验室,朔望配合着自己瞬移的能力,最高记录是一次性使二十四个特种兵失去反抗能力?
近战不优秀?你是怎么昧着良心说出这句话的?
听懂了墨皓白隐含着微妙鄙视的坚垒,嘿嘿笑了两声。
就算是这样,你不也还没揭发我吗?
他们都知道,彼此之间相互包庇可不是因为他们同为实验室中幸存的同胞那么简单。
如果人群中有人对他们有不满情绪,那么对接下来的救援行动产生的不稳定因素所造成的后果是他们无法承担的。为了任务能够成功必须要把危险掐死在萌芽状态,而武力上的镇压是短时间内维持秩序稳定的最好方法。而且……
坚垒与墨皓白相视一瞬后移开,默契地闭眼调息,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
虽然朔望性格孤僻又不善言辞,除了搭档晦弦外全不在意其他人,冷淡枯燥得无可救药。但同为实验体又是今后并肩的同伴,他们也不会容许外人欺负了她。
方瀚到好友孙康身边坐下,这一小堆人里还有他的楼下邻居李国庆、李燕夫妇和两人的儿子李谦以及与同校的周小晓。
“捷瑞达呢?”
捷瑞达·埃尔弗,这是方瀚女友的全名。
方瀚看着毫不知情的孙康沉默地低下了头,平静下来后才有了女友已经死去的真实感。半晌后,孙康才从他低垂着的脑袋中幽幽听到一声叹息,“……她死了。”
“!”众人惊讶了一瞬,然后想到外面的异变,纷纷沉默下来。
孙康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颓然的好友。
“啊,对了。方瀚要回国吗?”李国庆开口扯开话题,见方瀚抬头看来,他伸出拇指指向身后的坚垒、墨皓白两人,“照他们的说法,愿意回去的跟着就行,他们会保护我们到港口,那里有船接应。不愿意的等会儿那个把我们接来的叫朔望的孩子回来后,会给我们武器,路上自己脱队就好。”
方瀚皱眉思索了一下,想起还在国内的父母,点头,“我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