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么不去旅店呢?我还想洗一个澡呢!”蜜拉贝儿猛然间听懂了两人的意思,惊诧的问道。
听到在这种时候她还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克格对她所有的怜悯都化做一腔努火,在心中怒骂道:
“你洗个屁,这么大的雨你还没洗够?”
风略微有了一点歇息的意思,雨也渐渐小了,但依旧是那么的让人烦躁,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达灵顿小镇在风吹雨打中,在墨黑的暗夜里,恍惚着那几点灯火孤明,如同用那点点的闪烁,在吸引着急扑而来的飞虫,它那已经张开的网,就那样沉静和黯然——悄然静待!
灯火在墨雨夜中是如此的诱人,散发着浓浓的说不出的吸引,吸引着克格、蜜拉贝儿和梅薇思三个人心中的无限向往,几乎让他们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和脚步。
蜜拉贝儿的一句话虽然激起了克格心中的怒火,但她那略带陶醉和向往的神态,也使他在心中不由自主浮现出旅店里温暖的景象,大大的橡木桶,热气腾腾的水,水面上飘洒着清香的泰伦斯雏菊花辩,而当自己乏累的身体轻轻的浸入其中时,那会是多么的惬意,多么的温暖,多么的——享受啊!
可是克格清楚的知道,他不是!不是那些蠢蠢的飞虫,呼扇着翅膀,流星一样的自投罗网。当然,以他那聪明的脑袋,决不会和某个人一样,在这种时候还能兴起洗澡的念头来!
“那你想去哪里享受一下呢?”克格没好气的回答蜜拉贝儿,此情此景,虽然获得武器后的喜悦心情还没有散尽,但淅沥的雨,潮闷的风,未知的路,所有的这一切,只能使他的心情很是烦燥,态度当然不会很好。正常一点的人都可以听出他口气中所蕴含的怒气,但让他万分郁闷的是——她的确不是正常的。
“咦?我想去哪就去哪吗?”蜜拉贝儿脸上透着惊喜,看样子竟然是信以为真了。对她来说,虽然职业是盗贼,但连续几天的高度紧张,又累又乏,再加上晚上吃的东西全部都吐了出来,现在真是有些顶不住了。
“呃!”克格被气的快说不出话来了,要不是有些忌惮她那出乎意料的坏脾气,早就痛快的告诉她——你别做梦了!但……哎!考虑到对方蛮横强大的不讲道理,他真不想在这种时候再去泥水里扑腾一下。
虽然他现在的地位在蜜拉贝儿眼中略有提高,但那也是基于最近表现很老实的原因,没有让她捉住什么不妥,当然化装的事情泄露使自己险遭不幸,但还好!有老麦基和阿尔杰这些外人,她总算只是哭了一场,并没有找自己的毛病,让自己安然躲过了一劫。不过可以想象,如果自己还保持那种人前做作的状态,后果是完全可以预见的。
另外还有梅薇思!
“还有她这个表面平静,但却是富含故事的女孩?或是女人?”克格用贵族惯有的邪恶思维想道。
自从梅薇思加入以来,她所流露出来的信息相对较少,所以在心中把她定位为不得不带上的顺路友人而已,加之她所引起的潜在麻烦,在到达布雷尔以后,越早分开越好。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她也极富女人的特征,虽然自身的本钱与蜜拉贝儿相去甚远,但她温柔可人,不!阴柔可人!
她可以借助蜜拉贝儿的纯真和盲目,将报复婉转的倾泻到自己头上,这一点从蜜拉贝儿对她的态度中完全可以预见,当然!从西维亚大陆的上固有的逻辑定律来看,也是极其必然的!
克格甩了甩头上雨水,同时将纷乱的思绪驱逐干净,对蜜拉贝儿他决定还是老老实实的解释一下比较好。
“镇上虽然有几家旅店,但刚才在老麦基那里耽搁的时间不短,现在没办法肯定红胡子他们去了哪里,而这几家旅店都有可能,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啊!”带着万般无奈的苦笑,克格对蜜拉贝儿说道。
“都已经化过装了?他们还能看得出来吗?”怀着一丝疑问,蜜拉贝儿怯怯的反问道。
疲惫而娇憨的神情,腻腻而柔弱的声音,在风雨中是那么无助,让克格心神一紧,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照这副情况来看,如果再这样紧张下去,蜜拉贝儿快要坚持不住了。
“太危险了!”梅薇思向前紧走几步跟上了两人,喘息着说道:“那个老麦基都能看出来,红胡子那些人经常在外面走动,更难以保证他们看不出来,如果被他们看出来了,只怕以咱们三个人的实力……”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表达的相当明白,实力相差太过于悬殊了!
“噢!”蜜拉贝儿明显有些低落,想要沐浴的希望落空了,但梅薇思的话的确很有道理。当然,如果这番话是小贼克格所说,那就另当别论了!至少也要仔细的考虑一下。
“可是……,可是这样下去也不行啊?”蜜拉贝儿缓下脚步,擦了擦脸颊上的雨水,神态上带了一丝焦急。
克格收住脚步,转身向后望去,目光从梅薇思瘦弱的肩头上方掠过,老麦基的铁匠铺已经湮灭在雨幕中,连铁炉中曾经桔红炙热的光芒,都早已被黑夜所吞噬,无影无踪。
达灵顿小镇的建筑是典型的布雷尔风格,房屋的屋檐简短而直接,下面根本无法让人容身,而镇中心驿路边偶尔伫立的大树,在这么大的风雨中,早已被雨水淋透,只剩树叶间辗转腾挪的雨滳,慢慢汇聚的越来越大,在叶片的间隙中倾泻而下,把驿路两侧坚硬的边缘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坑洼。
“旅店后应该有马棚吧?虽然气味有些不好,但遮一遮风雨应该还是可以的吧?”望着踌躇的克格,梅薇思有些迟疑的建议道。
“马棚?那和旅店又有什么区别呢?更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啊!我们来试想一下——近在咫尺的旅店不进,却屈居于后面的马棚,是不是更容易让人泛滥起那一点点的好奇心呢?”克格撇了撇嘴,继续说道:
“当然,愚蠢的店主人完全可以认为,咱们囊中羞涩,哪怕连一枚号称‘联邦荣誉’的泰伦斯金币也没有,不!一枚银币也没有!但这重要吗?旅店前面的酒馆里坐一坐可是不需要花任何费用的!梅薇思小姐!我想请问一下,你不会以为杜松子酒的香味和旅店后面马棚中的味道一样,都是那么的醇厚绵长,那么的回味无穷吧?”
“你……”本来只想提一点建议,结果召来这么一番尖酸刻薄的回答,梅薇思这段时候被压抑情感立刻被勾引出来,在心中暗暗的咒骂:“这个标准而又堕落的韦伯尔流氓!无赖!”
她抬起了手,将长茎草草帽的帽沿向上抬了抬,顺手将额头前一束被雨水淋湿的头发拂到耳廓之后,脸上露着典雅的笑容,淡淡的说道:“噢!非常的荣幸,能得到克格先生的指点,但我没想到,您在气味学方面还有这样的学识,更没想到您对各种气味的研究竟是如此的精湛,只是不知道……”
说到这里,梅薇思顿住了,微微扬起了她那化装后依然细腻圆润的小下巴,抬头向天空望去,转瞬又将视线拉了回来,直接定格在克格的脸上,紧盯着他,如同一只骄傲而又好斗的小母鸡,咄咄的问道:“只是不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克格先生能给我们什么样的指引呢?是否也如同您对气味学的深刻理解一样,对隐藏学也有远见卓识的见解吗?”
蜜拉贝儿懵懂着愣在那里,显然她还没有弄明白,两个人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间气氛会变得这样的怪异呢?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如何是好。
层层叠叠的云层开始有些消散,天空中水元素充分而又狂暴的释放,使元素粒子急剧减少,云层开始变得薄厚不一起来。略浅的云层无法阻挡身后星光的璀璨,透出丝丝的薄明,使两个人的神态在暗夜里凸现出来。
梅薇思微微的抬着头,目光直视着克格,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神情是说不出的优雅、平静和高傲!反之克格一反常态,对她隐含的挑衅似乎无动于衷,并没有应答,低着头在寻思着什么,如同一个认错的孩子,在聆听长辈的教诲。
梅薇思有些微微的恍惚,夹杂着小小的得意,那是稳稳占了上风的得意!对面这个可恶的!没落的!愚蠢的!小贵族终于无话可说了!
他那肮脏的思想,盲目的骄傲和虚伪的神态都已经不能阻止他的哑口无言,谦虚的承认错误也许是他现在唯一体面和绅士的方式了。
西维亚大陆曾经有一个谚语故事,故事中完美诠释了一只竖井中的青蛙,啊!在这种时刻,用那只青蛙来形容他是多么的贴切和正确啊!哦!青蛙!这个称谓对他来说也是造物主最为恰当和仁慈的馈赠啊!
不过很明显,对面的这只“青蛙”的无耻超出了梅薇思的想象,因为他的嘴角微微上翘,唐突的笑了起来,而且笑容中竟然带着得意!不!还有一些别的难以表述的东西,是什么呢?
狡诈!对就是狡诈!
梅薇丝有一点诧异,在这种时候他怎么还能够笑得出来呢?但还没有等她想明白,克格已经无比诚恳的说道:
“梅薇思小姐!感谢您的信任!对于躲藏学来说……,我的确有过一定的研究,这是一门充满了艺术和趣味的学科,我十分愿意与您一起来共同的探讨……”
“噢?是吗?荣幸之至!”梅薇思扬了扬眉毛,继续在看她前面这只“青蛙”的表演。只能看到一小片天空的青蛙,难道会理解天空的宽广吗?
“当然!我可以用几个小小的例子来探讨一下!比如达灵顿这个小镇,这样以农业为主的产粮区必定会紧靠河流,这样才会方便灌溉,但是很遗憾,我们并没有在进镇的时候发现它。所以我可以肯定,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我们就会发现它,从隐藏学的角度我们不难想象,一座足够宽的桥会将驿路继续延伸下去,当然我们回过头再来审视这座桥,桥下阴暗的角落也许就是对隐藏学最好的诠释……”
梅薇思攒起了眉头,心里暗暗的嘲笑,刚要张嘴挑出这只“青蛙”谬论的缺陷,但“青蛙”却打断了她:
“噢!不!您先听我把话说完,考虑到现在的天气、河水会暴涨的因素,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探讨,之所以将他放在最前面的原因,是因为它的未知性和简便可行。实际上我感觉你可能陷入了一个误区,只要参考一下您第一次见我的情形,就会发现,我们又回到了起点!是的!那就是镇外田野中到处都是的麦堆!我想你不能否认,虽然我曾在那里接待您这样一位美丽而又温柔的小姐是多么的窘迫和失礼,但确无法抹杀它的温暖和干燥吧?”
透过细细漂落的雨幕,梅薇思看着侃侃而谈的克格,突然发现有些看不透他了,而对方所提出来的建议是那么的简单而又方便,是临机的机智?还是早早的在心中已经盘算好了呢?不管如何,都让她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她决定趁早结束这个话题。
“等!请等一下!”看着想要说话的梅薇思,克格制止住了她:“以我对隐藏学的研究来说,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我并没有打断您,我在倾听你更加出乎意料的好方法!”梅薇思将隐隐的不安暂时压了下去。
克格突然沉默了几秒,然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改用懒散略带轻浮的声调调侃道:
“以梅薇思小姐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气质、风度和知识,我们完全可以不必这么辛苦,只要为你搭配一件紧身拖地的褶衬长裙,一把羽毛的扇子,绝对会媲美贵族里最尊贵的小姐,我和蜜拉贝儿将很荣幸衬托在你的光辉之下,安全而悠闲的度过剩下的旅途。”
梅薇思豁然一惊,刚才一幕幕如闪电般划过,恍然而悟!
克格并不是无的放矢,他是有预谋的诱导出自己压制的怒火,用怒火麻痹了自己的警觉,然后一步步的试探,到了现在这种情形,看样子他对自己的身份已经有了怀疑,只不过用这种方法证实一下罢!可怜自己在茫然不觉中,被他牵着鼻子耍了个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