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了皱眉头,拍打着大姑的后背,低声说道:“大姑,姑父的陈年旧事就甭提了。咱们一码是一码,先把堂姐的事儿解决了好不好?”
大姑狠狠地一甩手:“长辈做事儿,不需要你这个小辈儿插话!”乒乒乓乓地又是一阵比比划划,将合照撕扯得更加碎裂。
我没来由地一阵叹息,婚姻的问题需要夫妻双方共同承担,从来不检讨自身的问题,却将全部责任都推卸给对方是无法解决核心问题的。
我这大姑是个十足的家庭妇女,正好赶上那个“读书无用”的时代,连小学都没念完。平心而论,她自身没有文化,脾气又非常暴躁,一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只知道抱怨,丝毫不顾及他人的感受,这样的女人谁又能和她白头偕老?
在我印象中,姑父是一个非常本分的男人,他性格内敛,平时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但是长期的隐忍与压抑总会有彻底爆发的那一天。受不管惯大姑这指手画脚的臭毛病,姑父忍无可忍之下才选择了离婚。
上一代的恩怨纠葛我没资格过问。想到这里,我只好岔开话题:“大姑,我就是想问问您,王浩文的大儿子王何伟和这件事儿到底有啥关联?”
大姑哭丧着脸:“若影……被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给糟蹋了!”
我冷冷地哼了一口气:“什么?堂姐不是很讨厌他么?再加上她自己有男朋友,怎么会和那样的纨绔子弟……有瓜葛?”
“都怪我太虚荣了,因为自己看不上小颖带回来的那个农村出身的男朋友,非要逼迫他们分手。这才种下了此等苦果。王何伟有一天给我拿了五万块钱说要为我装修房子,但却开出了一个苛刻的条件.......”
我忙问道:“什么条件?”
“他说他最近心情不咋好,想让若影陪他两天,到......到城里旅旅游,散散心......”
“大姑,你怎么那么蠢,你又不是不知道王何伟是什么德行,陪他两天,那不是送堂姐入虎口吗?”
“就是就是,三天后,若影是回来了,但是她的清白身子却没了......呜呜......”
望着大姑欲哭无泪的苦涩表情,我真是倍感无语,人生果然处处充满了讽刺,越贫穷的人便越渴望金钱,脚踏实地过日子不也是一种别样的幸福吗?为了这区区五万块钱而财迷心窍的大姑,失去的当真远比得到的要多得多!
窗外的一阵唢呐声将我的思绪瞬间打乱,我赶忙跑到窗户旁,顺着光线向外张望。原来是一组婚庆乐队正在吹着唢呐,锣鼓喧天的场面好不热闹。之后陆陆续续还有许多豪车开进泥泞的土道内,我对于车辆并不感兴趣,也不认识什么名车,但最起码加长型林肯轿车还是见识过的。因为我们公司老板就经常开那辆豪车炫耀自身的财富四处勾搭妹子。
“这是谁家小伙儿结婚,弄得这么喜庆!”我张大了嘴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种规格的婚礼在农村确实并不多见。
“不用想了,那是王家的大儿子王何伟的婚礼!在咱们木王镇,也只有他们王家能有这种实力。”大姑凑到我跟前抹了一把眼泪,可怜兮兮地说道,“想当年,你爸还活着的时候,咱们杨家可比王家阔绰多了,只不过现如今风水轮流转......”
“是他?怎么会是他?我听说他两年前结过一次婚的。”我万分诧异,世事真就是如此奇妙,说曹操曹操就到。
“前两年是结婚了,妻子怀孕的时候他不知道被哪个狐狸精给迷惑住了双眼,孕期就出轨。”大姑也凑到了窗前,指了指那加长型林肯车,“后来原配气得找小三理论的时候,他非但不帮助自己老婆,情绪激动下还往老婆肚子上狠狠地踢了一脚,致使妻子流产。眼看孩子没了,二话不说就将老婆休了!前几天我听说他老婆去世了,不知道这事儿和这断子绝孙的家伙有没有关联!”
“真不是东西啊!”
“他老婆才刚死没几天,这就忍不住想要把那个狐狸精给娶进家门了!有钱人的世界我真是不懂得,这算什么世道!”
我一听之下大惊失色,在农村伤风败俗的事情并不少,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不是人心不向善,而是那些恶人只懂得靠欺负老实人来耍威风。
只见新郎官王何伟从林肯车内走出来,西装革履,衣服烫得没有连一丝褶皱,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才不到三十岁年纪,头发就几乎快要秃光了。
他拿起鲜花向四周观摩的村民挥手致敬,一看便是新婚燕尔,所以满面都是得意之色。
看他这恶心人的得意模样,我份外作呕,感觉胸腔中上个月吃的东西都快要吐出来了。
“王何伟,你和你爹果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为富不仁丧尽天良还好意思在咱们木王镇丢人现眼!”我在屋内指着他所在的方向破口大骂,奈何临近深秋,窗户层层封闭,所以屋内的怒骂声无法传播到屋外。
我脑海中关于堂姐的回忆瞬间涌了上来,我无依无靠又遭村霸欺负的时候,每每都是堂姐挺身而出,助我躲避那些无妄之灾。我的悲愤,困窘一股脑地涌了上来,整个头脑都像是快要爆炸一般,丝毫不受意志的操控,本能地跑向屋外,在那辆加长型林肯车即将通过的必经之路上伸出双臂做拦截的姿势。
“你眼瞎咋的,没看到俺们这边儿送新郎官儿娶亲啊!好狗不挡道!赶紧滚,要不打折你双腿信不信!”王何伟的狗腿子,也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吕三儿从轿车内一跃而出,指着我脑袋瓜子破口大骂,“你妈生你的时候是不是肚子被驴踢了!”
听到这句话后,我怒不可遏地一跃而出,双手掐住吕三儿的脖子,使劲地嘶吼道:“你再说一句,你再说一句侮辱我妈的话我立马掐死你!”
周围的村民一直都在看着笑话,他们个个都在周围观望,始终不发一言。
“三儿,你别和这个傻子一般见识!”一个沉着而又冷静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小子,今天是我王何伟大喜的日子,希望你给我一个面子!”
王何伟自车内走出,双目如鹰隼般锐利,目光中透露出凶狠的神色,他这眼神望得我浑身发毛,令我瞬间就没有了和他叫板的勇气,只好松开双手,向后退了又退。
吕三儿捂住脖子喘着粗气,眼球凸出,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望着我:“你这不是下狠手,你他妈这是下死手啊!我跟你有仇咋的!”
此话一出,明明尴尬的气氛却凭空增添了一些喜剧色彩,引得周围的村民哄堂大笑。
“谁敢笑!我看你们谁敢笑!再敢笑一声我保证你们今年秋收的粮食都卖不出去!不信你们就试试!”
王何伟此话一出,果然起到震慑全场的作用。村民们纷纷噤若寒蝉,慑服在他的淫威之下不敢吭声。他向我走了过来,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我一番,这才哈哈一笑:“我道是哪个不要命的混小子,原来是杨百万的傻儿子啊!我还以为你早就被人给砍死了!”
他这句话说得尖酸刻薄,听得四周的村民也纷纷皱紧眉头,王家财雄势大,但却仗势欺人,显然在木王镇并不得人心。
我强忍住怒气,平静了一下情绪:“王何伟,我本想离开家乡不问是非。我妈确实将你妈杀了,但是她也上吊自杀了。事情冤有头债有主,一命赔一命,难道不够么?非要糟蹋我堂姐!你个丧心病狂的王八蛋,我呸!”我怒不可遏,一口浓痰就吐在了他脸上。
王何伟的脾气有多酸性我从小就清楚,记得当年他上小学的时候,有个低年级学生曾经因为不故意踢到他书包一下,就被他纠结一群打手而打得半死。他从小到大霸道惯了,如今的反应倒真是让我觉得反常。
四周的村民都觉得有些惊奇,王家大少爷被人当众羞辱,这真是奇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奇。
只见王何伟从裤兜中掏出一张手帕,轻轻地将额头上的浓痰擦拭干净,他凝视着我的眼神居然让我感受到一份说不出来的悲凉之感。
“杨晨博,你记不记得,你爸到底是咋死的!”
他怎么突然问出这种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