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牙关,这是狐丘镇唯一一个通往外界的关卡,它两边的高耸的山峰对于普通人来说,几乎难以逾越。而对于那些施法者来说,一旦有人在关卡设备的侦查范围内构造元素模型,都会被架设在山峰上的炮台攻击。尤其是这些年,本来只控制着可怜兮兮的两座炮台的犬牙关突然得到了十来座瑞恩资助购买的炮台,猛然增强的火力更让那些施法者逃犯无处躲藏。
不过对于犬牙关这种偏远地方的关卡,十几座炮台实在是多余的很,因为与狐丘镇这种地方来往的商队,多是实力不强的,实在没多少会带上施法者的,更别提能对抗十余座炮台齐轰鸣的高端施法者。
但在今天,已经被封锁了十来天的犬牙关,终于用上了那些炮台。
卡斯尔是一个军官,自从瑞恩进入狐丘镇调查以后,他就一直驻扎在犬牙关,负责封锁关卡,而原本那些呆在这像度假一样的看守士兵已经全被他赶走了,全都换成了他手下精锐的老兵。
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他,自信能完美地完成瑞恩交给他的任务:阻止任何一个人进出关卡。
但现在,他已经对这个任务不报希望了。
………
两边的山峰上和关卡的城墙上的炮台正持续不断地向着关卡前的一处地点轰着炮弹。
靠在城墙上,听着耳边炮火轰鸣,卡斯尔小心翼翼地看着那边,那个入侵者站着的地方。他的额头满是冷汗。
因为有着魔法的校准,加上那个入侵者站立不动,几乎所有的炮弹都准确地落在入侵者周身五米范围内,甚至还有些是正中的。
但无论是炮弹的飞溅碎片,还是直接撞他的魔法护盾上的炮弹,都没能打破他的魔法护盾。
“报告长官,那些炮台里的魔力已经殆尽,虽然还有足够的充能水晶,但消耗的魔力还需要三个小时才能完全补充。如果没有魔力维持冷却法阵和稳固法阵,那些炮台将无法继续连发,就算不连发,单发也随时会有炸膛的风险!”
就在卡斯尔观察着,一个满脸焦急的士官跑向他,报告着情况。
卡斯尔沉默了会儿,问道:“求援报告发出去了吗?”
“发出去了。”
炮火停下了,卡斯尔看到那个入侵者也终于动了。
他慢慢地向关卡走来,走的同时,他身边还不断地凝聚着空气弹,轰击着关卡的防御大阵。
卡斯尔感受着城墙的晃动,他知道,这种偏远地区的防御大阵是很简陋的,支撑不了多久。
“山峰上的那批人估计是赶不上了,”他闭上了眼,一边思考着,一边向他的副官问道,“在关卡里的还有多少可参战人员?”
“十多分钟前,后勤人员统计过,总共是七十八人。斥候三人,弓弩手二十…”
“够了!让他们全部集合,我们来组成‘权杖的守卫’,希望这个刚入行新兵蛋子都要学的军阵,他们还没忘掉。”卡斯尔猛然睁开眼,打断了副官的报告,自顾自地说道。
而听了他的命令,副官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焦急地说道:“那个军阵太冒险了啊,一旦被破了,我们会全部暴死的。”
“但那效果最好,不是吗?”卡斯尔看向副官,眼里满是坚决。
“从我们来到这支部队以后,我们就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结局,不是吗?权杖下生,权杖前死。”卡斯尔重重地说道。
而副官愣住了,最后沉默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
“你就是父王派给我的护卫吗?”
“是,公主殿下。”
“你叫什么名字呀?”
“弗兰克,公主殿下。”
“你为什么板着脸,不笑呢?”
“没必要笑,公主殿下。”
“可是笑总是好的,不是吗?至少你身边的人看见你笑会很放心。母亲总是让我在父王面前笑,说这样父王就会开心。”
“……”
“可是我每次去见父王,他都很不开心,是我笑得不够好看吗?你看我这样笑……这样,弗兰克,你觉得怎么样?”
“……”
………
弗兰克看着眼前这个一群人在他面前摆出来的军阵,那宛如实质的屏障完完全全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喃喃道:“‘权杖的守卫’?”
他散去了原本准备的魔法,他知道这种等级的军阵,单纯的魔法是不够。
于是,他感受了一下体内灾星的力量,俯下身子,积蓄了一会儿,猛一踏脚,脚下的土地瞬间爆开,掀起五米高的烟尘和土块。
而他本人,则像一颗流星一样,直直地,以一击铁山靠,撞到了屏障上。
…………
“弗兰克,你说我还在这个地方关多久。”
“不知道,公主殿下。”
“唉,又让父王失望了。虽然那个公爵的儿子确实很让人恶心,色眯眯的,还偷偷摸我臀……,但我也不该直接扇他耳光的。”
“这不是您的错,公主殿下。”
“是我的错,既然我是公主,能不用像你们这样辛苦的工作就能得到舒适的生活,我就应该做得像个公主,不能计较个人得失。这才像个公主。”
“……恕我直言,公主殿下。您从小到大,并没有从陛下那里得到公主应有的待遇,平时的王室聚会,您都不被允许出场,而且别的公主从小到大换了上百个侍女,而您的侍女只有三个,这实在……”
“这足够了,弗兰克!我已经很…很满意了。还有,你以后说话注意点,不要在外人面前说这些,不然……你会很危险的。你知道的,我没权力,保护不了你。”
“……”
………
轰!
轰!!
轰!!!
弗兰克持续不断地撞击着屏障。灾星那可怕的力量在他不顾身体消耗的情况下得到了完全的释放。
那屏障的魔法光芒越来越弱,最后,随着一声仿佛玻璃被砸碎的声音,光芒彻底消散。
而弗兰克走上前,看到那屏障后,倒成一片的尸体,他们每个人都七窍流血,面色抽搐,像是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他看着尸体,面色抽搐了一下,然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强撑着,露出了一副笑脸,继续走着,一步,一步,往前走。
………
“弗兰克,你要做什么!?”
“不!不!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没忍住……对不起!对不起,公主殿下!我不是有意要伤害您的。”
“你是……灾星?”
“……是的,公主殿下......我明白的,公主殿下,我明天就走,我不会给您添麻烦……”
“……你需要多少血?”
“正常生存的话,每个月两杯血…猩红之月可能要多一点,不过不会超过三杯。”
“你吸我的吧。我养你。”
“不!这……我会害死您的!。”
“你要害我,你早害了!我是公主,你听我的。这就当是…你这么多年来听我抱怨的报酬吧。”
………
弗兰克穿过了已经快成废墟了的关卡,远远地,他能看见远方每个方向都有密密麻麻的军队在向他这行进。
他捂了捂已经空荡荡的心,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身体的各处涌动,他知道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了。
他最后回头深深地看了眼,似乎想穿过废墟,看到那片森林,看到那颗血红色的水晶。
不一会儿,他用手强行把自己的头转个方向,让眼睛不再留恋于来时的方向。
他看向前方那已经摆好严密阵型的军队,深呼一口气,眼里满是绝然,之后,冲了过去。
…………
“公主殿下,您根本没必要听洛尔卡那个混蛋的胡扯的,他根本不关心您的处境,他的脑子里只有霍格王室。”
“我知道他并不关心我,但他也说的没错,我是公主,霍格王室仅存的血脉了,不是吗?我必须担起责任。”
“去他麻痹的责任!之前那个老混球他生前根本没有把您当女儿看,他没有给您公主应有的待遇,您不需要去帮他承担这份责任的。”
“够了,弗兰克!不要再多说了,我知道你对父王有很深的怨念,但这件事上,你要以大局为重。”
“什么大局!?法兰克七十年前被我们强制割让了安杜尔要塞和富饶的沃格平原,丧失上百万的人口和防御我们骑兵进攻的重要要塞,现在洛尔卡去向他们求援?他们怎么可能答应?!而且在七年前,三王子好不容易统合了王室的军队,打出一仗关键性的胜利,击败了卜安尔公爵的主力部队,这时候卜安尔公爵反倒出现了一支之前从未见过的精锐部队,挡住了三王子进军的步伐。而且卜安尔公爵的领地正挨着法兰克的赤翎,这要没法兰克的参一脚,谁敢信?”
“……但我们总要试一试,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是王室最后的机会,不是您!我可以保证您的安全,保护您偷偷离开王都,之后,您就可以抛开那些责任,自由的生活了。相信我,我们今晚就可以走……”
“弗兰克!!!你闭嘴!这种话不要提了,我不会走的。……你走吧,反正之后的事很危险,你参与进来也不好。现在你就可以走了,之后你好好地当个平民,生活下去。而我,我还有我身为公主的尊严和责任。”
“……我明白了,我会陪您走的,公主殿下。”
“……”
………
弗兰克一头撞在了军队的防御军阵上。
轰!轰!轰!
他一拳一拳砸在军阵屏障上,轰隆隆的撞击声响彻天际,远远望去,似乎大地也在这样的力量下,有了轻微的颤动。
但上千军队组成的军阵不是他可以撼动的。
即使他的攻击很猛烈,但那军阵的屏障依旧坚如磐石,毫无损伤,似乎在嘲笑弗兰克的自不量力。
但弗兰克不管,他只是一拳一拳地砸着,像是发了狂一样。
太阳渐渐落下,天地慢慢昏沉,只有天边仅存的一线光辉,分割了天空和大地。
弗兰克战斗了两个小时,鲜血溅满了他的身子。
他的拳头已经模糊成一团碎肉碎骨。身躯上被魔法烧伤,割裂,贯穿的伤口不计其数。
他不会逃,也逃不掉的,这数千人的合围注定了他的败亡。
没有人知道,面对这重重包围的他,此刻在想什么。
或许,只有广袤的天地看见,面对这一切的他,到了最后还在一拳一拳地砸着那根本不可能摧毁的屏障。
他似是在发泄,似是在咆哮,还似是在……坚持。
晚上八点,战斗结束,军队烧毁了他的尸体,把他的骨灰随便地洒在了地上。
然后,他们感觉完成了任务,于是就回到了自己驻扎的营地。
这片土地在他们离开后重新恢复了平静和黑暗。
几个白天好奇的平民来到了,却发现军队清扫后,这里什么奇怪的痕迹也没留下,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他们摇了摇头,略感失望。
接着,他们踩了一脚弗兰克那毫不起眼的骨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