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一日。

六月二十五。

这已经是萨尔城被困的第四日了。

城内的火已经熄灭，但城外的火却还在噼里啪啦地烧着。

池塘干枯，树木凋敝，除了军人看起来还有点精神气息外，大部分的百姓都是一副副满面愁容、心如死灰的模样儿。

城外，周边的树木都被砍得所剩无几了，一眼望去，光秃秃的一片。

近处的树木被砍了，则去远处继续砍。

义军也忙碌得很呢。

“大将军，都四天了，这些人居然还不肯出来，也是够犟的了！”一名不知情的副将以为王煊火攻萨尔城的目的是为了逼迫大宇军出来，见这些人现在都还不肯大开城门出来投降，不由得心中对他们升起了一丝敬佩。

都这个份了，都还在坚持着。

他们到底在坚持着什么？

关键，那些百姓也不见出来。

这就让他不得不有些好奇了。

事实上，火烧成那样，即使里面的人想出来，也出不来啊？

这副将一开始思维就被王煊带偏了，所以并没有想到这点。

“不出来？那便继续烧！”王煊坐在一张大椅上，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淡然道。

“这样，会不会不好？萨尔城里，可是有着很多支持我们的百姓呢！”那副将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王煊的屠杀计划还没进行呢，不过，百里之内都已经被他封锁住了，这个范围内的任何人，除了他们自己外，将没有谁能够幸免。

王煊冷冷一笑：“黄将军，事情都进展到了这一步，你以为，退却还有用吗？”

黄禹听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滞，道：“大将军的意思是……”

王煊摸了摸手中的大刀，道：“这都已经第四日了，他们却没有半点投降的意思，自然是要跟我们死耗到底了。至于那些城内的百姓，你以为，我们用火困了他们四日，他们还会原谅我们吗？”

黄禹眼角一抽，仿佛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了。

“可是……”他的心，怦怦直跳。

“没什么可是的！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个境地，那么，要做就做绝了！”王煊伸出两根手指，在刀刃上轻轻滑过，“任何留给他们的余地，都将是对我们自己的残忍！”

黄禹抬头，望着燃烧的大火，瞬间感觉人都恍惚了。

这、这……

该是他们的所为吗？

他们的本意，就是消灭大宇军队而已。

可是，如今，却拖入了十几万的百姓。

这样的事情，在此之前，是他们从未做过的。

别说做，就是想，也都没有想过。

黄禹的手，把持不住地颤抖起来。

王煊看到了他发颤的手，不由冷哼一声，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城内。

很多人都聚集在了市中心一带，站的站，坐的坐，躺的躺。

毕竟，这里是城内离火源最远的地方。

也是相对来说比较“凉”一点的地方。

任若澜出动了上千的人去挖地道，好不容易挖出了十二里，却中途发生了坍塌的事故，直接埋葬了十几二十人。

当听到这样消息的时候，任若澜都有种“天亡我也”的感觉了。

不过，他并没有将消极的一面呈现出来，而是鼓励大家继续，并叮嘱他们要小心一点。

十二里，肯定还在义军的监控范围之内。

所以，他们只能继续往前挖。

但是，现在很多人都消耗得厉害，动起手来，

也显然没有之前的那种精神状态了。

所有人，都是一身的疲倦。

任若澜心中叹息。

这是征讨叛军至今，遇到过的最大挑战！

而且，这次挑战，很可能让他全军覆没！

他十分惭愧，惭愧于自己让那么多人跟着一起受罪。

对此，他必须负全责。

凌紫玉从身后将他抱住，道：“任若澜，要死，我们就一起死吧。”

“你不怕死吗？”他道。

“怕啊，可是，怕也没用啊。”她忽然笑了一下，竟如莺啼一般动听。

“要是怕就能免于一死，那就太好了。”她跟着道。

对于地道，她已经不抱指望了。

好端端的，还给他们塌那么一下，看来，上天是想让他们死在这儿了。

“可是，我舍不得你死，怎么办？”他转过了身来，揽着她柳枝一般的柔腰。

他的眼睛，深深地对上她的眼睛。

在他的瞳孔里，她看到了那丝隐在深处的不舍，令她心头颤了一下。

“不是有一句话，叫人固有一死嘛？反正活着，最终也难免一死，能与你在一起，哪怕是死亡来得早了十几年，我觉得，我也是可以接受的。”经过这几日的纠结、沉淀，她感觉自己已经有些释然了，尽管她并不想死。

活得好好的，谁又想死啊？

但是，现在……

命运并没有掌握在自己手里。

任若澜嘴角上扬，笑了，道：“我的紫儿，不愧是我喜欢的女人。”

“你可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她忽然道。

“六月二十五。”他想了一下，想不起这天是什么重要日子。

她每每问他日期，定然会是什么重要日子。

可这六月二十五……

他真想不起来有什么特别的。

唯一的特别，就是当年的天灾。

当时的那场天灾，持续了七天，这不过只是其中的一天而已。

“其实，我有一个秘密。”她忽然道，眼睛也跟着眨了一下。

“什么秘密？”他略感好奇。

“四年前的今天，我死而复生。”她嘴角一勾，笑得有些诡异。

确切说，其实，也不是这天。

当然，说是这天，一点问题也没有。

不过就是公历与农历的差别罢了……

公历上，她穿越的四周年，已经过去十多天了。

“是吗？”任若澜虽知她这话中有话，但却琢磨不出究竟指的是什么。

凌紫玉也不想道破其中的秘密，只透露了这么一句，然后道：“当年的那场天灾，我被大水冲出了很远很远，我觉得，我当时已经死了。可是，不知为何，后来，又活了过来。很不可思议，对吧？”

说着，她特意看了任若澜一眼。

或许，这样解释，会好很多。

“嗯，确实不可思议。”他眼珠子微微一转，忽然道，“所以，从那以后，你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凌紫玉微愣。

“我可听说，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某人笑道。

“哦，你调查过我的过去啊？”凌紫玉似乎有点不满。

“这倒没有，只是听说而已。”某人可不会承认。

当年刚认识的时候，他确实在背后研究了一下她。

“切！”凌紫玉一点也不相信地给他翻了白眼，“我们都快是将死之人了，你却还不肯老实跟我交待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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