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毫前辈啊，您说……咱们源世界人，是不是生来就注定得不到善终，一定要为了某场战役、某个胜利而牺牲？”

午夜，整个杰高都已然万籁俱寂，每一个工人都早已经下班回了家，住在公司中的一些高层也早就进入了香甜的梦想。

只有在最顶层的一个房间内，已然残留着一盏昏黄的灯光。灯光之下所照映的，则是高尚办公室那张靠窗的办公桌。

只不过今天，这张办公桌上所摆着的，既不是什么重要的文件、图纸，也不是那些法阵和法宝，而是清一色的酒瓶。

在这不下二十个的酒瓶中，有少数的啤酒，有烈性的白酒，有浓度极高的伏特加，有最催人醉的威士忌。其中大半的瓶中都已经空空如也，凌乱地倒在桌子各处，仿佛刚刚被保龄球给击中了的球瓶。

而此时高尚的手中，尚还攥着一瓶刚刚开封的威士忌，在醉醺醺地向无名问出这句话之后，直接将瓶口塞进自己的嘴巴里，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去了半瓶。烈性的酒精在胃中不断地灼烧着胃液，高尚却丝毫感受不到半点难受。

因为高尚的精神力非比寻常的缘故，导致他的大脑潜意识中形成了一层厚厚的保护，不让一切异物干扰脊髓的思考。所以说，高尚想要买醉，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这样大量的烈酒，放在一般人身上，已经足已五、六个人喝得酒精中毒。但是对于高尚来说，只不过刚刚达到了一丁点微醺的状态而已，比起自己想象中一醉方休的舒爽，还要差上十万八千里。

看着高尚这番模样，意识海中的龙毫不由露出了几分担忧之色，斟酌了一番语言之后，才慎之又慎地回答道：“我们是军人，军人就应该以战死沙场为荣，为了黎民百姓的安危而战，为了咱们的源世界而赴汤蹈火！”

高尚抿了抿嘴巴，明显有些不满于龙毫这古板的回答，直接又将剩下的半瓶威士忌灌进了胃袋，才算是稍微有了几分让大脑恍惚的醉意，低沉闷声再次说道：“那，龙毫前辈，我不想当什么军人了……你也不要在当什么军人了，咱们就去做黎民百姓，好不好？”

“主人，你这是什么话？”龙毫眼里露出了几分愤然之色，咬牙切齿冷声喝到，“你可是肩负着源世界的命运和兴衰的救世主，要带领源世界推翻魔界的压迫和霸权的英雄，怎么能说这种丧气话！”

“英雄？”高尚嘴角微微一咧，自嘲般地笑了笑，随即冷声反问道：“难道说，英雄，就活该要失去至亲？英雄，就理所应当地应该心安理得享受战友的牺牲？英雄，就活该被注定了命运？”

“你……”龙毫似乎被高尚这番浑话给说得哑口无言，气得不怒反笑，冷笑了几声后，两眼满满都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般的冰冷：“梵天真他妈死的冤，四大仙帝真他妈的是迷了心窍，老子真他妈的是瞎了眼！竟然把你这么个畏畏缩缩的软蛋，当作是能够拯救整个源世界的救世主！呸！”

看着龙毫这一反常态、仿佛换了个人一般的模样，高尚脑子里的醉意也不由得醒了大半，冷冷地看着龙毫，沉声问道：“龙毫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

龙毫冷笑了两声，随即微微扬起下巴，像是在不屑地看一条跳梁小丑一般淡然道：“你没有资格叫我的名字，我也不是你的前辈。明天我就滚蛋，去找一个真正能够肩负起复兴源世界的重任的英雄当作主人，你就安安心心当你的黎民百姓吧。”

听着龙毫这般冷嘲热讽，高尚脸上不由得一阵火烧火燎的发烫，咬着牙沉声喝到：“龙毫前辈，难不成你就这么冷血？无名前辈的牺牲，对你来说一点感触也没有吗？”

这句话，听起来波澜不惊，甚至都没有几分情感的成分，却是直接像在火药桶中扔上一点火星一般，让一直都面若沉水、从容不迫的龙毫直接发了飙。

“呵呵，我冷血？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和你这个软蛋一样，呆在那里悲天悯人？我告诉你，没有人比我对梵天的牺牲更悲痛欲绝，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梵天。如果说让梵天知道你现在这个窝囊废的样子，他绝对不会选择牺牲自己来救你这么个只会自暴自弃的废物！”

龙毫这番话，可谓是直接戳到了高尚内心最为脆弱而柔软的痛处，使得他直接猛地劈手将手中的酒瓶子重重摔到了地上碎成了片片玻璃碴子，自己则是痛苦地捂着脑袋，陷入了深深的迷惘和彷徨。

而龙毫发飙似的冷喝，却还没有结束。

“梵天上万年的造化和修行，当初魔界第一次进犯源世界的时候，你可知道他在死亡的边缘打了多少次滚，多少次在濒死之际，强撑着从阎王爷那里逃了回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生命对于人来说到底有多可贵，但他为了你这么个软蛋而不惜舍弃了自己最宝贵的性命，你却还在这里悲天悯人地自怨自艾，你对得起他吗？”

这一番话，说的刻骨铭心，说的深邃无比，直接颠覆了龙毫在高尚心中那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模样，也让高尚首次知道，自己的脆弱和忧郁究竟是有多么的愚蠢。

“你说得对……龙毫前辈。”半天以来，高尚的眼中终于首次重新流露出了平日里那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坚毅，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似乎胸中终于积蓄出一股久违的力量：“无名前辈的命，我就都记在魔界那帮混蛋的身上。回头等我将魔界进犯的败类都给尽数灭掉，我相信无名前辈的在天之灵也会为我感到欣慰的，您说对吧？”

看着高尚总算是稍微振作起来，龙毫那刚刚因为心情暴烈而变得阴郁无比的脸上，才重新露出了几分平日里的和蔼，淡淡一笑点了点头：“主人，通过这一次就已经足以看出来，魔王已经按耐不住自己的野心，开始向地球一步一步地出手了。咱们必须提起十二分的警惕，时刻戒备着哪里出现什么异常情况。”

高尚毅然点了点头，随即一扫自己心中萦绕着的阴霾，又和龙毫开始谈起正事来，譬如飞升者一号还需要如何精进改造，魔界的人接下来有可能会对何人下手，他们的实力还可以怎样壮大之类的。

并非是高尚和龙毫忘恩负义、冷血无情，这短短的半天内，就忘却了老战友的牺牲。相反，无名的死，对于他们两个人的感触绝对都是刻骨铭心的。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不能让无名白白牺牲。要尽快地让无名的在天之灵看到，他们让源世界复兴、重现辉煌的那一天。

当下，高尚和龙毫彻夜长谈到了深夜，不知谈了多久，便因为酒劲上头而草草地进入了睡眠。

这一夜，高尚梦见了无名，梦见了自己来到了密闭空间内，在自己所创造的茅舍当中，与无名、龙毫三个人一起品尝聊天，聊的不亦乐乎。到了饭点又吃肉喝酒，气氛融洽无比……

尽管昨夜通过和龙毫一番刻苦铭心的交谈，自己已经彻彻底底地被骂醒过来，从无名的牺牲的阴霾当中多少释然了些。但早上醒来的时候，高尚却依旧被泪水打湿了自己的枕头。

但他的心境，却再也不像昨夜那般颓废不堪，而是变得比以前更加振奋而坚毅。从床上起来之后，他没有顾及刷牙洗脸吃早餐这些事情，直接奔赴到路涛的房间，询问起他自己所交代的事宜。

“师傅，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昨天高尚回来的时候，路涛并不在，听徐鸣奇他们说是出去找人商谈自己所留下的任务。所以此番见到高尚之后，路涛脸上也露出了不小的惊讶去之前，自己师傅明明说过他要走个十天半个月左右，怎么这才短短一天，就直接回来了？

“嗯，事情已经处理完了。”高尚淡淡一笑，并不打算将无名牺牲的事情过早地告诉路涛，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淡然模样问道，“怎么样，杀手组织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我昨天和当初一起合作过的一些老兄弟、老战友见了一面，和他们说了您所交代的事情。大家出来当杀手，都只不过是因为生活所迫而不得已而为之，本质上是不愿意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的。听说您给开出了相应的福利和条件时，都想要来咱们这里，跟您商洽一下其中的具体事宜！您看……”

“没问题，让他们来吧。”高尚直接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满口答应道，“钱什么的都不是事，如果能够让这些杀人如麻的杀手们金盆洗手、一心向善，那也是件功德造化。”

路涛不由得微微一愣，有些错愕地说道：“师傅……我感觉，您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哦？”高尚咧嘴一笑问道，“说说看，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您身上的气质和说话的方式……简直变得就像无名师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