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一连三日不停，雪虐风饕，村里一时受寒病倒之人甚多，爹娘每每出门看诊，照顾那体弱公子的活就全全交于艾叶了，这天下午，艾叶在少年房里支了火盆，二人对坐取暖，那少年道：“久坐无聊，不如我讲些乡野杂谈，说与艾叶姑娘解闷。”

艾叶最喜欢听故事了，连道：“好啊好啊。”忙不迭走到跟前，竖耳聆听。

少年道：“这些奇谈杂事，我也是听下人们闲聊听来的，多是人口口相传，也无处考证，只说来给姑娘打发打发时间。”说罢望了望火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什么，一笑动人，开口道：“不知姑娘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叫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一句话便吊足了艾叶胃口，她哪里听过什么九子传说，急忙摇头。

少年道：“相传天帝的真身，乃是一条金龙，而金龙共有九个儿子，可这九个儿子却皆不成龙形，他们不论体貌性情都各有不同。长子名唤囚牛，乃真龙的原配黄龙所生，囚牛耳音奇好，能辩万物声音，喜好琴乐，常伴随着琴瑟出现。二子睚眦，乃豺狼所生，性格刚烈，嗜杀好斗，人常说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说的就是他了。三子嘲风，乃凤凰所生，威严神秘，好险好斗，力量也很强大，什么地震海啸这些灾祸都是嘲风的力量，然后就是龙四子，名唤蒲牢。”

说到这里便住了声，抬眼望着艾叶，艾叶听得正专心，见他停住不说了，催促道：“继续说啊，龙四子蒲牢，他是什么样子的？”

少年盯了艾叶好一会，见她面色实在无任何异样，神色便有些黯然，继续说道：“这龙四子蒲牢乃海蛇所生，其声能响彻云霄，专声独远。五子狻猊，乃母狮所生，生喜静不喜动，好坐好烟火，常伴香炉出现。六子霸下，乃神龟所生，力大无穷，传说霸下曾驮着三山五岳，在江河湖海里兴风作浪，也很是威风神气。七子狴犴，乃母虎所生，性格急公好义，能明辨是非，一身的肃穆正气。八子负屃，亦是母龙所生，喜好诗词歌赋。九子螭吻，乃大鱼所生，好吞万物，能激浪降雨。”

少年说罢，见艾叶听得专注，笑道：“不过都是些神话传说，也不知真假，姑娘听听就罢了，可别当真。”

艾叶一门心思已全然陷进这传说里，问道：“虽然是传说，但是想必是有人亲眼见过的，不然怎么连样貌性格都说的这样清楚。”

少年又是一笑，道：“艾叶姑娘所言极是，我就听说，这世上有一座山名唤青城山，那青城山上就住着龙四子蒲牢。”

说罢仍旧是停下，抬眼仔细打量着艾叶，艾叶听故事心切，急的一把抓住那少年，催促道：“可是真的，你快说给我听听。”

那少年冷不防艾叶抓住了手臂，神色一变，暗暗抽出了手道：“我也是听人说的，说蒲牢曾在青城山现身，身边还跟着两个少年。”

艾叶的注意力一下子就偏那两个少年身上去了，追问道：“两个少年，也是神仙吗？”

少年道：“这可不是什么神仙，而是两个精怪。”

艾叶疑惑了：“精怪？”

少年道：“正是，相传青城山上多精怪，这两个少年，一个是斑点黄毛的花豹，一个是背棕腹白的赤狐，两人皆有近万年的道行，能化成人形，与人往来亦难以被发现，更能与天相通，知千里之事，卜祸福吉凶，尤其是那位赤狐已经是天狐阶品，不仅容姿俊俏，而且还颖悟绝伦”那少年说的此处似乎情难自禁，两手指一推，像极了打开折扇的样子。但一瞬，他便已察觉到了，立即收回。

艾叶也不觉奇怪，一旁插嘴道：“什么是天狐？”

少年悻悻缩回了手，见她并未发现，笑道：“天狐就是修行千年以上的狐仙，人们都说狐过千岁，便能与天相通，所以称它们为天狐。”

少年还要往下说道，忽听见园中阿爹长声唤艾叶，艾叶忙答应一声，出去了，不一会又跑回来，对着少年欢喜的直嚷嚷：“咱们有口福了，上回送你来的几个长辈们，惦记着大雪风寒，怕你身体受不住，拿了好些腊肉和几只才打的野鸡野兔子，给了阿爹带回来，说是一来给你补身子，二来让你尝尝鲜，免得你被大雪困在屋里闷得慌。”

少年愣了：“野鸡野兔子？”惊喜道:“真的？”

艾叶乐的满屋乱走：“对啊，好新鲜的野味，晚上给你烧兔子吃呐，我不跟你说了，我去帮阿爹阿娘拾掇去了。”说罢一溜烟跑开了。

村里人没有什么好做法，只在厨房的火炉子上支上架子，阿爹将野兔开了肚子去了皮，拿葱姜白盐伴着老酒腌了，腌好后串起来架在架子上，将火烧得旺旺的，烧到半熟时再撒上简单的佐料，顿时肉香扑鼻。另有野鸡阿娘伴着温补的草药炖了汤给那少年，再用腊肉伴了只野鸡肉炒了二三个小菜，也没有什么吃饭的好地方，艾叶便扶了那少年来，干脆就在厨房里支了桌子挨着火炉坐了，既暖和又方便。

阿爹另热了老酒，也拿了上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那少年满满斟上一杯，笑道：“来来来，你也尝尝我们村里这老酒，除了这个村，你可找不来这个滋味了，大冷天的来上一杯，那美得，都能赛过神仙。”

几句话说的一屋子人都笑了，艾叶顺手接过酒壶，给自己和阿娘也都倒上了一杯。

阿娘捶着自家老头，笑骂道：“饮酒伤身，什么好不好坏不坏的东西，让你给吹到天边了，还没喝呐，你就说醉话了，人家富富贵贵的少年，什么东西没喝过吃过的，还能稀罕你的。”

又转头对少年说：“你可别听他的胡话，这酒烈的很，你禁不住的，还是多吃肉吧。”

阿爹不服道：“谁说我胡说的，不信，你让从公子尝尝，一口肉一口酒，可不是美到天边是什么？”

说着割了一大块烤熟的兔肉递给少年，示意他吃肉饮酒。

少年忙接了过来，吃了一口肉，果然觉得鲜嫩，便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顿时辣呛了嗓子，连眼睛都瞪直了，脸轰的一下红透了，也顾不上什么斯文，什么有礼，捂着嘴猛咳起来，艰难道：“这酒，果然是，太辣了，真是太辣了，好酒，好酒。”

少年咳得厉害，几个字说的断断续续都不成调子了。

艾叶见他辣成这样还连夸好酒，笑的杯中酒都撒了，嗔道：“傻子，这酒可烈着呐，哪是你们读书人喝的，你可别在喝了，多吃菜吧。”

话是这样说，几个人却是一起大笑了起来。

少年许是脸红的太烫，不住的用手冰着两腮，火光下，衬的越发酡然迷人，艾叶越看越欢喜，在一旁又是夹菜又是捧茶，很是殷勤。这一顿饭又闹又笑的，吃的人连时辰都忘了，也不知今夕是何夕，今宵又是何宵。屋外依旧大雪纷飞，狂风肆虐，地上的积雪在夜色中无声的泛着白光，屋内却是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烈火暖烛透过窗纱映了满地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