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少年蹉跎红尘道 15
作者:风扬六月      更新:2019-10-27 02:10      字数:4587

第15章少年蹉跎红尘道(15)

黄礼既然萌生退意,自然下手不免多了些怯懦。略一走神的当口,灰雾滚滚分出数条烟柱噗噗蹿出,划着弧形灰色轨迹,巧妙绕开了金竹法器的范围,一路往那槐根上附了过去。

看来这灰雾的操纵者也看出来阴秽之物在半空蓄势待发,只是欠缺了些契机来进行最终一搏。

瘴气形成的灰雾和槐树上的秽物二者都是至阴至邪,彼此臭味相投,不等黄礼一声惊呼出口,半空中阴秽之物和瘴气两下里已经融合。那怪异树根骤然涨了不知多少倍,根须仿佛蛛网般在头顶散开,遮天蔽日地罩了下来……

“糟糕!”

黄礼心里发急,此时也顾不得周围瘴气还在虎视眈眈,二话不说就把金竹法器召回。

随着他双手托举的动作,法器化作一道粗大金色烈焰火柱冲天而起,找准了那槐根中心部位,狠狠撞了上去……

砰!

绚烂的流光散落,密布的罗网成了满天飞灰,洋洋洒洒飘落。

而就在黄礼刚刚松了口气之余,一条灰褐色怪影彷如苍龙出海般钻出漫天灰烬,啪地一声狠狠砸在了金竹竹节上面!

嘎啦……咔!

粗若儿臂的竹节显出了一个凹印,继而纵向裂开数道深深沟壑,金光黯淡,卡啦碎成几十片,噗噗簌簌地凋落下来……

“啊!”

黄礼惨叫出声,眼耳口鼻蹿出数条血线,只觉得神魂仿佛被撕裂般剧烈疼痛难忍。

苦心经营炼制多年的法器被毁,不仅是让他神魂受损,更让他心疼地几乎一口血喷将出来。

“孽障!”

黄礼口鼻蹿血,望着一地的竹片恨恨大吼。而在眼前,那四面八方的灰雾已经毫无顾忌地向他再度聚拢过来!

嘿……呵呵!

隐隐在浓浓灰雾深处,几声怪笑响起,似乎颇为得意自己的杰作。

噗!

黄礼浑身颤抖,终于被激得一口鲜血喷出,那刚刚顺势砸下的槐根瞬间映上桃花点点。黄礼眼中一片血红,一咬牙呜哇吐出一颗鸽子蛋大小黄色圆珠,流星赶月似的撞到了槐根上面。

咔咔巨响连声,那黄色圆珠竟威效如斯,一路披荆斩棘将那粗大树根钻出了碗口大洞,继而毫不停歇地又一路撞到了苍槐树身之上。

轰隆……

雷声乍响,两厢相撞里震耳欲聋,丹珠炸裂,里面金光火焰宛如跗骨之蛆似的,顺着树身四面八方燃烧开来,那合抱粗的大树轰得成了一支硕大的火把,四下里一片通明透亮。

“卑鄙龌龊之徒,让你尝尝我内丹真火的厉害……风火逆行……给我炸!!!”

黄礼又是一大口血喷出,而此番这血却凝聚不散,恍如血箭般投入嵌在苍槐之上的内丹上面,原本已燃烧如炽的烈焰染上一片血红,骤然变成金色,嗡嗡作响……

原本四面聚拢已到近前的灰雾似乎感到了不妙,退潮一样飞快向后撤去,但却已然不及。

轰隆隆一声巨响,无数焦木带着星星点点的金色丹火,噼里啪啦地向着四面八方砰然溅射而出,如同万千火雨般浇到了灰雾上面。

呲啦呲啦连声不绝,仿佛活物一样灰雾不断颤抖,白气弥漫里,金色丹火灼烧不止,竟然不惜消耗,不断往雾气深处蔓延过去……

黄礼此刻却再也忍不住,哇哇地吐血不止,面如淡金。

连连喘了几口粗气,他望了望还在和灰雾纠缠的丹火,颓然叹息。

停歇半晌,连忙连滚带爬到了那槐树残骸处,大口一张把那悬空浮起的黯淡丹珠吞入腹中。

黄礼恨恨瞅了一眼那两厢消耗里又渐渐占据优势的瘴雾,瞅准因为树根翘起露出的黑色地洞,一个纵身化作道黄光钻了进去……

当说到此处,黄礼不由恨得咬牙,

“唉!这次被那狗日的暗算,不仅我那新近炼就法器被毁,就连本身功力也因此大损……”

“哼!”

白桂枝冷冷哼了一声,扭头瞟了韩义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此刻门外已然安静了下来,韩义和黄礼有些踌躇不安地看着这位大姐,不知道是否要打开庙门去看。

“瘴鬼刘元达,号显应将军,主掌夏疫时痹……二弟,你这阵输得不冤……对上堂堂瘟帅还能留全身而退,也算是不易了。”白桂枝看上去自言自语,实则是点破了对头的来历。

黄礼却听懂了她其中隐含的意思,扭头就一把抓住了韩义大叫:“韩老四,你赔我宝贝来!”

突如其来被一把抓牢,韩义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结结巴巴地争辩道:“老怪……老黄……黄二……二哥……我的亲二大爷诶!你就是抓着我,我也复原不了你那损毁的法器。再说了,就算外面是五瘟尊驾亲临,和我有什么关系?别忘了,我也是受害者,之前那索拿我的恶徒,和那五鬼摆明就是一路人,要不然,那五鬼炼魂阵……”

话赶话说到此处,韩义突然眼睛瞪大了几圈,扯脱了黄礼的大手叫道:“你个老怪,居然冤我大头……”

“嘿嘿!谁叫你不肯和我交实底出来,说你连累我损失宝贝,这不算冤枉你吧?”黄礼笑笑,扭头看向白桂枝。

他本来也没想到此节,还是白桂枝自言自语提醒了他。话说这五鬼瘟帅也是赫赫有名的在册仙籍,虽然一般人未必清楚,但韩义这个时常伴随在本方土地身边左右的大红人,却是必然和这掌管时疫的家伙十分熟悉。更有甚者,看他含含糊糊隐晦莫深的模样,恐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也说不定?

“老四,你自家和那五鬼之流有什么恩怨我不过问,但既然他们坏了二弟法器和修为……说不得,我也要参一脚进来……嗯,说不得眼下得让崇智他召集胡禅心和常千仞过来,看看这五鬼是不是真格要和我五大家斗个生死,见个真章……!!!”

白桂枝眉头紧皱,看样子是似乎下了某种决断,旁边韩义却是只觉心惊肉跳——他自然清楚这位老大姐和他那个兄弟白崇智,心性可谓截然不同。白崇智为人豁达,一向不摆他五大家坛主的架子;而眼前这位白大姐却是睚眦必报的脾气,性情又孤傲偏激。眼下既然她说起要召集五大家人手寻那五鬼晦气,自然就不会只是说说而已,只怕是真的动了怒气,要和外面的拼个你死我活了!

韩义自然是不肯任凭白桂枝这般大动干戈,一则这里是土地香火所在,他受命看管担着责任;二是他心里还惦记着把那聂一刀尽快送官究办,也好换出胡九;最关键是他实在不愿意让五鬼之事再和小六儿有所交集。

回想当脱身时,他刚刚在小六儿身上隐约有所发现,便慨然施以重酬,将自己苦修多年的内丹精元相赠,那可绝不仅仅是临时起意而已。

要知道,当时那五鬼炼魂阵可是真真调来了五鬼镇守,而可以仅凭着血气之勇就震慑五鬼,又靠着些投石把戏便破除了阵眼布置。这其中关节……恐怕那孩子所为,绝非瞎猫撞到死耗子那么简单。

不过这韩义也算是精明过人,他胸中自有沟壑,早在第一时间就把自家的丹元精气渡给了小六儿,让这孩子身上重重染上了自家印记。

以至于连同是五大家之一的黄礼和白桂枝,都不约而同被那浓浓笼罩在外的妖气所迷惑,竟然直至现在都没有发觉那孩子身上有什么特异之处。

不说韩义心里有鬼,暗暗焦急。

旁边高母却趁着众人不备,自顾自溜到了角落里,食指扣紧了聂一刀的人中,不断用力掐了下去……

这原本是昏厥急救的不二法门,谁知道此刻用上也颇为有效。那个聂一刀悠悠醒转,长出了口气刚要大叫,却立刻被高母一把捂住嘴巴,另一只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把头轻轻摇了摇,示意他不要讲话。

聂一刀眼睛一亮,准知道干妈终究还是没有下狠心把自己送进局子,这得了空档,就偷偷来放自己走了。他连忙用力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对方用意。

眼睛滴溜溜乱转,聂一刀迅速扫视一圈周围环境。

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到了一个破败的小庙里面,除了自己和干妈,还有刚刚那孩子在身边昏迷不醒。

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昏迷之前,依稀还记得是一片骇人的黑气扑面而来,心里顿时狂跳。偷眼往远处瞟去,这才发现院子里还有三个雾气缭绕的人影在那儿嘀嘀咕咕,也不知道是争论着什么,看样子却并没有注意自己这边的情况。

“如果要逃走的话,看来还真是只能从院子走,哪怕是翻墙……恐怕也躲不过他们的视线吧?”聂一刀苦着脸瞅了瞅一人多高的土墙,眯起眼睛思索片刻,看了看小六儿,仿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想要打什么主意?我跟你说,这孩子没招没惹你,你要是动他的歪脑筋,我可立刻就大喊,那外面可是你想不到也惹不起的大仙,就算你劫持了这孩子,他们也有办法让你束手就擒。还是老老实实待着,等一会儿看有没有机会,我放你走……”

高母嘴里警告着,最后却又暴露了自己放人的意图。聂一刀眼睛一亮,立刻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乖乖地闭上了眼睛,等候高母给他暗号——他只想离这些危险的家伙越远越好……永远不再回来!

嗵!咯吱吱……

厚重残旧的庙门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然后发出了嗵的巨响,接着就是让人牙酸的挤压声,三指厚的柏木门板仿佛承受不了重荷似的,不断发出咯吱声,甚至已经有部分木皮也在不停绽开,露出了漆面下那些丝丝缕缕的木茬。

“唉!看来对头并不在乎冲撞了当方土地公,不管它是不是刘元达本尊,起码这份底气是相当足了!”

白桂枝叹了口气,看了看气色灰败的黄礼,还有眼神不定的韩义,心里暗暗叫苦。门口那法阵眼看根本就抵挡不住多久,而她眼下不过是寄身于人的一缕残魂,虽然可以显化和使用些微法力,但毕竟已经不复当年勇。眼前可以依靠的偏又是同门里法力最低的两个,难道……真要豁出去这一缕残魂,和那对头同归于尽吗?

“大姐,不如你和黄老怪两个护着他们先走……我且先抵挡上一阵?不管怎么说,我和那对头已然势不两立,身上又担着看守职责,无论如何是不可能任由它在这里放肆的!”韩义眼珠不停转动,脸色接连变了几变,最后总算咬牙下定了决心说道:“小弟别无所求,只望大姐和兄长两位照顾我那些子嗣,还有……那个孩子的事情不可半途而废,尙请多加援手,将那姓聂的送官究办,助他的爷爷脱困,小弟便死也瞑目了!”

“死、死、死……亏你也是三百年道行的妖仙,满口都是丧气话,不嫌丢人吗?”

白桂枝一扒拉韩义,冷着脸说道:“还有我在这里,哪轮得到你说三道四……当你大姐是个摆设吗?滚开!”

他们两个在这里争吵不休,黄礼却是做了难,也不知道该劝哪个,只把脸皱得挤在一起,“大姐……老四……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再想想,未必没有办法……实在不行,我留下……”

高母蹲着身子,故作照看小六儿,眼睛余光却注意到那三个相互争论不休,无暇旁顾。目光左右扫视,突然发现了一处所在。

她眼睛一亮,心里知道机会就在眼前,连忙低声对聂一刀说道:“小峰,趁他们顾不上这里,快!从那里走……”

她把手一指供桌左侧,黑漆漆一片,从聂一刀这边却是看不清楚,他愣了一下,低声说道:“干妈,那边是墙……出不去!”

“看仔细……哎……你探头看清楚。对,就是角落里……那里?”

“那……诶?真的是出口?”

聂一刀半支着身体,斜眼向堂屋北墙下面,一堆坍塌的碎砖后面露出了隐隐约约的亮光,裂缝沿着土墙一直延伸到了屋顶,虚掩露出葱绿的树冠。

“你小心点,应该可以从那里钻出去……”高母把小六儿挡在身后,指着那个坍塌显出的墙洞说道。

“不……不会塌吧?”

聂一刀瞪直眼睛,咕咚咽了一口唾沫,有些害怕的说道。

要说这确实是一条出路,但相比被抓进局子,这可是一不小心就会墙倒屋塌要命的买卖,胆小的聂一刀事到临头反而犹豫了起来。

“那你往院里去?你觉得那三个能放了你……”

聂一刀眯着眼看看院里,灰雾缭绕影影绰绰,三个明显就不是什么善茬的老家伙,在那里正喋喋不休。他的心猛地一阵狂跳,忽然想起了之前那黑烟弥漫中自己无端昏厥,不由摇头道:“我……我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