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敢凌绝顶傲龙门（3）
“算了，用不着这么多礼数。我是俗人，自然也就不需要这么多俗礼……”近三十年的山外生活，柳清河其实已经不太习惯那种文绉绉的对话和麻烦的礼节。他更喜欢直接了当一点，所以他很快就将话引到了正题上面，“我的意思是，其实不需要非把这些孩子都逼到山穷水尽那种地步，也许可以问问他们有没有意愿来外门试试看？我们在山外其实已经损失了很多人手，假如他们有这个想法的话……我可以接纳他们，多了不好说，够下辛苦的话，也可以帮他们突破先天桎梏，探索炼气阶层的方向，起码百年终老健健康康是可以保证了的。”
这话还是保留了三分，柳清河其实主要是看中了这几个人背后的势力。作为安全局的一份子，背景身份的强大也可以作为他本身的资源来考量。既然他们的家族可以送他们进入青城这种世外之地，那么很必然的，这些人的家庭背景也绝不简单，大概脱不开什么权贵巨贾的圈子。
“这我倒是可以直接回答您，那些纨绔子弟大概不会轻易答应您的建议，倒是假如您可以说服清池师叔的话……说不定他们在那登云梯上吃够了苦头，会回心转意也说不定？”
闵灵溪这话说得狡猾，他这话里话外是又把柳清河也拉扯了进来，帮着他又把自己的目的往既定方向走了一步。假如洛清池肯松口，那么其实他也就对这几个人做到了仁至义尽，自然回到本峰有了交待。
柳清河看了看洛清池，冲他呵呵笑道：“你看这……”
“罢了，罢了……就知道你这老小子憋着是打算捡漏儿，好吧……灵溪，你给我把那几个兔崽子喊过来，我这里有话问他们。”
洛清池一张脸绷地仿佛铁块似的，心里却是打了另一番主意。明里是在为难凌云一脉，抓住了他们自作主张的把柄，实则他却是还对叶玄和柳若梦两人遴选入门有所担心，索性有了这帮人垫底，更可以揪上那个余老道一起下水，替他们预先留下条后路。即使到时候这两个孩子的事情瞒不住了，玉酩姑奶奶大发雷霆，即便是旁人不肯得罪这老道姑，起码余清波这首座也可以在掌门面前争取来面子，而让他们改投在首座凌云一脉门下。到那时，想必那老头子平白得了这一对“宝贝”，只怕也是做梦都会笑醒的吧？
闵灵溪一听洛清池口气有了松动，立刻喜笑颜开，连忙转身跑回了自己一群人中间。只见他对着师弟们比比划划，大概是在众人面前炫耀，又见他对着那九人好一通训斥警告，这才乐颠颠地把那九个年轻人都带了过来……
洛清池背着手，挨个打量了一遍那九个人，见他们浑然是不见了刚刚昂首挺胸的傲慢神色，估计也是受了闵灵溪警告的缘故，现在一个个都是低着头脸色灰败，仿佛塌天大祸就在眼前。
洛清池等人并不知道，其实这几个全是富贵人家并无主要继承权的次子或是家族里犯事后被放弃了的对象。对他们几个而言，若能够侥幸混入青城，以后自然是风光无限美好，带着名门大派中灵丹妙药和长生之道回到家族，即使未有寸进，也可以仗此功劳在家族悠闲自在了却半生。更不用说，万里有一能走了狗屎运进入筑基乃至金丹妙境，那更是为家族建立了强大后援，即便是官面上也要另眼看待，让家族延续辉煌，可立足于不败之地了。
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洛清池只从这几个身上看出了本源亏损或是狡猾诡诈的目光，心里不禁一阵阵的生气，由不得暗骂那个贪财的余清波。
虽然说修道之人也需要世俗供养，但他这般过于看重那些铜臭十足的商贾之人，却是实在有些舍本求末。单单只看这帮子站没站相的歪瓜裂枣，又怎么可能会通得过登云梯上的艰苦，只怕是走不了百步便会被罡风吹落，无端沦为众人笑柄吧？
此时他算是明白了，原来那余清波压根就没打算让他们有机会进到门中，只不过是转了转手，平白让自己替他善后而已。
“尔等听了……入我青城，当于慧根石下听我三问：其一，何为道？其二，何为德？其三，何为自然？答此三问者，便是先有了登堂入室进身之阶，答不上来嘛……嘿嘿，尔等也不必烦恼，自有我外门巡查接纳你们……但尔等若是依然不得入清河师兄的法眼，我只怕也只能送你们下山回家去了……”
一帮人听了，立刻就露出了沉吟思索的态度，当然也有鲁莽的，张口便乱答了一通，什么道就是长生不老，德就是守规矩之类想当然的言论。
叶玄和柳若梦在旁边也陷入沉思，心里自也明白这三问必然不会如此简单，良久之后，看那九个全都灰头土脸败下阵来，叶玄这才缓缓走到了洛清池面前。
“道者……理也，万物之本，万物各异理，而道尽稽万物之理。德者……心也，尊道者而知理，知理者而有德，德有亏而道不同。道德者互为里表，故而应以自然。自然者……盖道之绝称，不知而然，亦非不然，万物皆然，不得不然，然而自然，非有能然，无所因寄，故曰自然也。”
叶玄一番高谈阔论出口，不禁让周围众人惊愕地目瞪口呆，尽皆叹服不已。面前洛清池和柳清河两个老头子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称赞之余，当场就令他将这答案原原本本抄录在册，随即立刻宣布叶玄顺利过关。当然那些纨绔子弟们却都是听得似懂非懂，一脑袋浆糊，只觉得似乎这番绕口令似的话里蕴含了诸多含义，却不得深究，越想越觉得深陷其中，其中更有几个一时兴起，索性默默背诵或是当场取出纸笔记了下来，准备以后慢慢琢磨。当然也有那粗鲁蛮横的，不服气只小声嘀咕，说这老头子偏心，让这小子一通绕口令给蒙混过去，着实就是在刁难他们这些人。
洛清池也不理他们说怪话，径直走到了柳若梦面前问道：“丫头，你又怎么说？”
“嗯……我可没臭小子那么多学问，不过我却觉得无论道也好，德也好，还是自然也好……统统不过就是一个‘我’字。”
“哦？你这话是怎么说……”
柳若梦嘻嘻一笑，“道是我，德也是我，只要明白我就是我，那就是自然……”
“哈哈哈哈哈……”
眼前诸玄门中人听了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不由从心里都喜欢上了这个秀外慧中、心地纯洁的姑娘，洛清池更是几乎笑出了眼泪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拍了拍柳若梦的头说道：“好一个至情至性的聪明丫头，罢了罢了……清河师兄，你家里这一对宝贝委实是天赋良才，老朽可不是他们的对手……你带着他们自去休息，等候一会儿大典开始，随众参与那登云梯之行去吧！”
“啊，师叔且慢走！灵溪这里还有话要说……”
一见面前两个绝佳人选就要从面前溜走，闵灵溪立刻急得百爪挠心，简直是迫不及待地上前，一左一右硬要把这一对的胳膊都抓在手里。哪知他才刚一拿住，却不约而同从两个人身上骤然感到一冷一热两道灵力汩汩而出，随即便将他的手一下子弹开，顿时便又惊叫了一声，连连高呼道：“清河师叔，莫非他们两个已经有了修行基础不成？不对！这……这分明是已经到了炼气二阶，不，不对……这少年家分明是就要步进炼气三阶了……啊！这少年家分明是玄灵之体嘛……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呵呵呵，灵溪……他们两个可是我要引荐给玉酩师祖的人选……我看，你就不用打主意了吧？”
“玉酩师祖……！！！这……这怎么可以？不行，不行……灵风、灵月……快，快、快……你们几个快回峰去叫师尊过来……对了，让他老人家务必把掌门也要请来……这种良材美质的绝佳人选如何能暴露人前，无论如何……就是抢也得把他们抢回我们凌云峰去，这……这……这分明就是我凌云一脉未来的希望，绝不可以让给别人……嗯，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也绝对不成……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你们几个死人，还不都过来看住了，难道现在你们还不知道他们有重要吗……！！！”
简直就像是疯魔般，灵溪跳脚腆着脸又再故技重施，紧紧抓牢了叶玄和柳若梦不放，把他们狠狠拉在了身后。不但如此，还把剩下几个师弟也全叫了过来，让他们把两个人围在中间，六七个人像是母鸡护雏一样，尤其闵灵溪更是摩拳擦掌地目中凶光毕露，嘴里呼呼喘着粗气——看起来竟仿佛是谁敢把这两个人带走，他还真就要和那人一决生死不可！
“呦呵……你们凌云峰倒是好大的威风？莫非真当这青城山上就只你们一家独大了么！”
随着话语声由远及近，剑光咻咻从空中电射而至，继而便有一个披头散发，背着硕大葫芦的矮胖老道，哈哈大笑着从半空里跳了下来。
“清远师叔？”
闽灵溪心头一沉，这位小孤峰的峰主可是他们凌云一脉的对头，姑且不论身边这对少年男女的资质如何，就单单只因为是他们凌云要的人，只怕这尖酸毒辣的老头子便已经有了十足理由来抢上一抢了……
“嘿嘿……灵溪小子，你在这探幽谷里明火执仗的，是打算造反了吗？”手抚着满脸乱蓬蓬的胡须，清远老道咧嘴一声怪笑，带着老大不客气的语气质问道。
“灵溪见过清远师叔……只怕师叔是误会贫道了，灵溪再不晓事，也知道上下尊卑有序、同门不可相争的道理。如何敢在清池师叔这里无理？只不过现在有清河师叔携家人回山到此，贫道是带领师弟们前来迎接相邀凌云一游罢了！”
脸上带着警惕的表情，灵溪倒退了几步躬身施礼道。
“相邀凌云一游……嘿嘿，小道士你真当老道我糊涂了，任由着你欺瞒不成？”清远老道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他直接走到了柳清河身前，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道：“三师兄一向可好？老十一姗姗来迟……在这里给师兄见礼了！”
“十一弟，你倒还是这副洒脱的性子……”
柳清河原本正打算和灵溪理论，眼见清远到此，倒是心头一块大石落了下来。他心知这位师弟一向是看不惯二师兄余清波那行事霸道的恶劣秉性，向来与其不和。有了这位在，想必那灵溪道人也就势必要收敛上几分，即便是余清波亲身到此，自己和五师弟清池也不至于孤立无援，总可以和他理论一番。
洛清池在旁边却是眉头一皱。
他是知道这位清远师弟的脾气，虽然本身法力高强并不弱于二师兄清波，但却是平素懒散惯了。他除了打坐修行，最喜欢的便是和凌云一脉怄气做对，手下弟子也大多数都是和清波那边凭借着口舌之争或是打赌要来的，却又从来不肯下辛苦去悉心辅导，只丢下几本书便任由他们自生自灭随便练习，在这教授上面，反而是不如护短成性的余清波那样肯小心扶持呵护门下。两相比较，若让这不讲理的混不吝老十一占了上风，自己这苦心经营为这小儿女计划好的前程，恐怕是只会变得更糟！
“清远……你倒是来得好快！莫非是有人与你通风报信……要不然你是怎么收到了消息，知道咱们三师兄回来了？”
“老五，你当着青城有多大地方？你们这里才带人从掷笔槽凌虚渡进来，那摇青藤树上便已经铃铛乱响……除了咱们三师兄他不方便御剑才走此路之外，这青城群峰各洞哪个家伙会找那个麻烦？莫不是早就驾着法器穿阵而入了嘛……”
清远老道呵呵一笑，接着又得意洋洋地把手里一面古朴铜镜一晃说道：“再说了，我刚刚还用金光显影法在镜子上确认过。要不然，你真当我是那么勤快的……愿意平白浪费力气到你这地方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