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将被衾整整齐齐地叠在床上,赞同地道:“仲候皇果然老谋深算,天性多疑,想必卫炎所为也是由他指使。”
陌如淇认同道:“卫炎奉旨来迎我入宫,若非仲候皇指使,哪敢此般轻蔑无礼!那上百名侍卫并非普通的将士,而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精锐伪装而成。而那四个宫女,看起来其貌不扬,实际上眼里都闪着精明的光,各个都非等闲。”
“哼!他们也是下足了功夫!”锦心眸光凌厉。
陌如淇却浅笑道:“不过有他们开路,也有好处,他们奉皇上口谕,自有令牌在身,有他们开路,也能省去许多麻烦,至少入城过关一路通畅。”
“小姐乐观,锦心只是替小姐担心,自七年前,小姐身子就不好,若是受这山中寒气所侵,只怕……”锦心忧心忡忡,怔怔地看着陌如淇。
陌如淇朝他笑了一笑,这一笑将周遭的严寒全数驱散尽了,令人打心底升起一股脉脉的暖意来:“锦心姑姑,与其在这里提心吊胆、挨饿受冻,不如我带你出去玩玩?这么多年,我们也确实没有机会好好说说话。”
“小姐要带锦心去哪里?我们不去仲候皇宫救锦瑟了吗?”锦心好奇问道。
“锦瑟自然要救。不过也不能挨饿受冻,走!”陌如淇神色轻松,话音一落,陌如淇已经运用内力带着她一跃而出,小小的驿站被上百将士围了个水泄不通,但两人内力深厚,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然而,陌如淇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折了回去,对上锦心姑姑疑惑的眼神,她眼珠子一转,透着经久不见的小调皮,压低声音道:“既然仲候皇命卫炎试探我们的实力,我们何不让他们见识见识。不然还以为我们心虚逃跑,岂不败坏我水弑阁名声?”
说着,带着锦心轻盈一跃,站在了驿站的屋顶之上,轻松地躲过巡视的两位士兵。灵动的双眸环周扫了一圈。最后,目光停在了马厩的位置,暗自凝聚真气。
夜里山间潮湿的水汽,在陌如淇的掌心瞬间凝结成冰凌,陌如淇轻轻一挥,手中的冰凌便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带着疾风,打在了马身上。无意伤马,所以陌如淇力道有所控制,但是也足以让马受惊。
马厩顿时乱成一团,嘶吼声此起彼伏,惊了的马冲出马厩,四处乱窜,众人刚反应过来,便见几匹马扬着冲进了驿站。正在吃晚饭的将士们毫无防备,诺大的驿馆顿时乱成了一锅粥。马的嘶声、人喊,锅碗瓢盆碰撞声音在这群山包围中显得格外刺耳和滑稽。
片刻后,马渐渐平息,卫炎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吩咐道:“赶紧命人查明原因。”
说着快步往陌如淇房间赶去,刚到门口,便见四位宫女一脸慌张地跪倒在他面前禀告道:“将……将军,陌阁主不知所踪。”
卫炎在房间内巡视一周,见房间内唯一的家具——凳子上,一块冰棱压着一张字条:本阁在榆湖郡恭候将军。
早在他们乱成一团的时候,陌如淇及锦心轻易地避开卫炎手下的侍卫和两侧房间宫女的监听,消失在茂密丛林之中。
而此时刚刚派出去的侍卫也回来了,呈上残留在马厩里的冰凌,道:“将军,已查明原因,马受惊就是因为被冰凌击中。”
冰凌……卫炎自言自语着,道:“看来陌阁主果然名不虚传!”说着,急匆匆地往外赶去。
榆湖郡,郡如其名,有满郡的榆树及仲侯国最大的湖泊——宁泽湖,宁泽湖不仅风景优美,更盛产鱼类。
而因榆木的天然纹路美观,质地硬朗,再加上榆木所特有的质朴天然的色彩和韵致,是制作家具的首选。
榆湖郡正因盛产榆树并制作榆木家具,且风景优美、渔业发达且而成为富庶之地,闻名天下。
从古至今,上至达官贵人、文人雅士、下至黎民百姓,皆对此地心驰神往。
陌如淇就带着锦心住进了宁泽湖畔的一家临湖客栈的天字号房。天字号房窗户正好对着宁泽湖,宁泽湖中渔火点点,湖水倒映着月光,笼着一层淡淡的光影。
陌如淇与锦心姑姑就坐在窗边,吃着丰盛的晚膳。陌如淇亲自夹了一块湖鱼放在锦心碗里,因为从小看着陌如淇长大,锦心也不拘着下人的礼数。
“小姐,你这调皮的性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想起晚上驿站发生的事情,锦心轻笑。:“也不知道现在卫炎处理好那烂摊子了没有。”
“卫炎既是二品车骑将军,定然也是常年在外征战,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小事自然很快处理好。只是,被我一介女流这样捉弄,只怕过不了心里那一关。”陌如淇轻笑,想起卫炎轻蔑的眼神,和驿馆出事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就觉得可笑。
见她久违的笑意和调皮的样子,锦心长舒一口气道:“小姐,自从夫人死后,许久没见过你调皮的样子了。”
“锦心姑姑,这么多年谢谢你!”陌如淇由衷地道。
锦心慈爱地笑着,双眼在渔火月光的映射下,闪动着点点星光:“小姐,何必言谢。锦心只怪自己当初没有照顾好主子。”
闻言,陌如淇的眸光黯淡下来,放下了筷子,幽幽地道:“姑姑,娘的事你何必自责,她是为了我才死的。”
“小姐,你虽从小没有父亲,但是却是主子的心尖宠。所以当年为了救你,她将所有武功传授给你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有料到之后竟会发生那样的事情。”锦心说起陌如淇的母亲青玉,两行清泪滚落。
“姑姑,别说了……”陌如淇只觉心如绞痛,鼻子竟然酸的厉害,仰起头来,让泪流回心底,可是心里的伤感如潮水般的涌了上来。
“若是当时我在她身边,她也不至于受此屈辱而去……”回忆起往事,锦心哭得不能自已。
陌如淇再无言反抗,伴着锦心的哭声也开始锥心地痛,然而,更加强烈的,是恨!也许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爱上宇文君彦,不会选择跟母亲一起去北宸封国,不会去暗营为他效力。
那样的话,她就还是母亲庇护下的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天真丫头,她可以撒娇胡闹,跟母亲相依为命地过一辈子。
可是,生活没有如果,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有回旋余地。只有报仇雪恨,让宇文君彦痛不欲生,才对得起那些为她含冤而死的人!
两人沉浸在回忆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桌上膳食已凉,湖中渔火已灭,两人却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