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浮云阁,李若晴就开始犯愁。到最后孔雪樱都在游说她,再帮林夫人一次。
唉,可怎么帮啊?她又不想去见那祁容若,一见了他,哪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而且她并不是很想帮,感觉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那林思雅想争宠的心思全表现在脸上,异域女人原有的洒脱和高傲劲儿反而一点没有,真是超乎她的想象。
李若晴跟那祁容若差不多,都有着那股别扭劲儿。你越让ta如何,ta反而抵触的很。
【若晴轩】
午后,懒散悠闲的李若晴,躺在堂屋门口摇椅上,对着大太阳笼罩的桂花树发愣……
她对林思雅无感,可是却很看不得孔雪樱为难。她总是不自觉的心疼这位夫人,也许小小年纪,就要扛着那么多压力,实在太对李若晴这泛滥的同情心了。
这时传来前院小厮的叩门声,禀告老爷又命人送来东西。
若逸斋小厮:“禀若晴姑娘,老爷赏星罗沁雪羽金簪一副,并书信一封。”
李若晴让紫鹃收了东西,给了小厮打赏,仍旧发呆……
突然灵光一闪,对啊!传纸条啊……
那祁容若口中的信,其实在李若晴眼里就是上学时男女同学互传的小纸条。短短的,简洁明了!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踏实了:我给公子写个纸条送过去,也算替夫人给碧波苑一个交代,又能避免公子絮叨纠缠。妙哉,妙哉~!
她回到书桌,打开那祁容若今日份的酸诗:
“念卿如海深,相思潮可半。海深似有涯,思卿渺無畔。”
李若晴虽然是学文的女孩,但是她不太喜欢情书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她总觉得,真爱一个人,甜言蜜语,不抵生病时递上的一杯热水;山盟海誓,不抵护她一生无忧。
好在,那祁大公子,甜言蜜语、山盟海誓,以及护她一生的能力兼而有之。只看他是否愿意罢了……
李若晴思考良久,怎么写,才能让公子明白意思,又不让他烦心呢?
紫鹃研着墨,看着姑娘咬着笔头,又紧锁眉头,就觉得怪有意思的。这么久不理老爷,终于要动笔给老爷写回信了。
紫鹃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当然,她并不知晓,这封回信,是劝她家老爷去碧波苑的……
不多时,李若晴写好了信,想着平儿送去若逸斋。又想到,每次公子都送了礼物来,她送些什么好呢?
李若晴:“紫鹃,你说,给公子送礼的话,送什么他会喜欢呢?”
紫鹃:“姑娘,你这可难倒奴婢了。咱们老爷什么没有啊,再珍贵的东西,也未准能入老爷眼。”
李若晴双手托腮,为难的叹气说到:“可不就是嘛,你说人太有钱有啥用,收礼物的惊喜都享受不到。”
紫鹃:“要不,姑娘你绣个荷包香囊的,老爷一准喜欢。”
李若晴:“你这可难倒我了,女红我是一概不通啊!”让她照着说明书绣个十字绣还可以,眼下的这些高端刺绣,她可能连绣娘的脚指头都比不了……
不过,紫鹃倒是提醒她了,小女孩的这些东西,什么也不缺的大老爷们说不定更中意。他这些酸诗不就是情情爱爱嘛……
李若晴:“紫鹃,你去找两条我的丝帕,跟这封信一起,让平儿送过去。”
紫鹃:“姑娘,这丝帕也不是你亲手绣的,送给老爷是个什么意思呢?”
李若晴:“你不用管了,找个锦盒,送去吧……”
她隐约记得,林黛玉好像送过贾宝玉,还是贾宝玉送林黛玉丝帕来着?看来再细读《红楼梦》还是很有必要的,看了好几遍,依然无法记全所有细节。
不是还有那么句诗吗?
“横也丝来竖也丝”,好像也是送丝帕。哎呦,她这知识哟,都学杂了。不管了,他能悟出来就悟,悟不出来就这么着吧,只当她送贴身物件也可以。
紫鹃一脸茫然,但依旧遵照吩咐,找出个漂亮锦盒,还特地把丝帕在姑娘屋子里的熏香上停一会儿。她不懂姑娘的意思,但打开锦盒有姑娘的味道,老爷肯定会喜欢的。
瞧瞧,有个聪明伶俐的助攻多么紧要……
【若逸斋】
那祁容若正跟府上的门客商讨朝廷之事,平儿跟孟礼说明来意,孟礼也是很矛盾。
此刻,老爷正在商量大事儿,肯定不会愿意听内宅之事。可是,这若晴轩又很特别。
姑娘这么久从不回应老爷的信,顶多让送礼物的小厮回禀一句“谢谢”,此刻却让大丫头送来回礼。报,还是不报,还是替老爷先收下?
每次遇到若晴轩的事儿,孟礼就一个头,两个大……
孟礼:“平姐姐,你说我替老爷收了,还是现在通报老爷?”
平儿一下就乐了,说:“孟管事这话问的可笑,你的主子,你不知道怎么好,可来问我了?”
孟礼被损这么一句,也来不及生气,仍问到:“那姑娘可有什么话要带给老爷?”
平儿:“这盒内有姑娘的回信,应该是老爷看了便知,并未让我带话。”
孟礼:“那……那……我替老爷先收了?等老爷闲了再回禀?你先回?还是……还是你等着?”
平儿看孟礼这纠结的样儿,忍不住逗他到:“孟管事,我院儿里还有一堆活儿呢,姑娘那儿,哪离得开啊?等是等不了的!可不等,老爷会不会问,姑娘的心情啊,写回信的表情啊,送礼物的脸色啊……”
这一通说,更添了孟礼的纠结,可不嘛,万一老爷问起这些,他还把平儿打发走了,那他指定又得挨骂……
孟礼:“哎哟,平姐姐,那你说这可怎么好啊?老爷近来不能去你们院儿,这脾气可说来就来,我看我这差事啊,真是快做到头儿了……”
平儿看孟礼愁眉苦脸的样儿,就“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谁在外面?”
书房的议事厅,传出那祁容若的问声,吓了孟礼和平儿一跳。虽然他俩是下人间的玩笑,若扰了老爷议事,可不是小事。
孟礼最为害怕,毕竟平儿还有姑娘护着,他……
孟礼颤颤巍巍在门外回到:“禀老爷,若晴轩侍婢平儿前来,替姑娘给老爷送东西!”
屋里的那祁容若,听到若晴轩送来东西,楞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料想到的。
马上就传平儿进来……
平儿和孟礼跪在地上,平儿回话到:“禀老爷,姑娘让奴婢送锦盒给老爷,望老爷珍重身体……”后面的话是她根据今天在浮云阁的见闻自己加上的,她觉得替姑娘说点好听的,肯定不会错!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助攻二号选手?
那祁容若不自觉的就笑容满面,给众位门客看傻了……
冷冰冰的王爷,这是怎么了?虽然传说是极其宠爱那位波斯公主,可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皇上赏多少东西,赏什么爵位,那祁容若也都是淡淡的。跟随他多年的门客,顶多见过他办成大事后,微微一笑。这面若桃花的阳光男子,是哪个?
不由的,大家也有点心惊。这将军府就是这些门客未来的荣华富贵,若因为宠爱一位女子,伤了其他脉系,可得不偿失。这波斯之势,毕竟微不足道……
那祁容若意识到自己的表情管理有点失败,马上对其他门客说:“先生们先回吧,太子身体也还撑得一时,先不做打算,日后再议吧。”
“是,小人遵王爷之命。”门客们有序退出,当然,出来将军府,不免要议论上一番!
那祁容若让孟礼平儿起了身,孟礼把锦盒呈了过来……
锦盒里的字条,赫然写着“鬼画符”一般的文字:
“去君徒留念,
碧樹已驚秋。
波光曉晴盼,
苑空華未戀。”
诗下是一个比心的萌萌漫画女孩半身像……
那祁容若这时笑的已经不能自已,他看出了这是藏头诗,也理解了她的意思。虽然她写的“驚、戀”是错的,想来是书上印的又不清晰了,但也能猜出八九不离十!
再看着两块丝帕,拿起来,一股特有的栀子混合玫瑰的香味扑鼻而来。那祁容若拿起来,放在鼻子下贪恋的吸着……
孟礼和平儿见老爷只是傻笑,也不问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姑娘不过就回了一封信,和两块帕子,老爷竟疯了不成?
那祁容若按捺下欢喜雀跃的心,平静了一下,换上从容,淡定的表情开口道:“平儿,你们姑娘,还有什么话吗?这丝帕,她有交代吗?”
平儿急忙回到:“回老爷话,姑娘并未交代,只说,老爷看到丝帕,能够知晓她的意思。”
那祁容若忍着笑意继续问道:“你们姑娘写诗和拿帕子时,心情可好?”
孟礼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擅自收下锦盒打发平儿走……
平儿:“回老爷话,姑娘心情……也看不出好,还是不好,一会写一写,一会发发呆。挑帕子也是,对比来对比去,偶尔坐在那里,也不知想什么……”虽然姑娘写这些的时候她在忙别的,偶尔瞟到一眼,的确就是这个样子的。
只是……帕子是紫鹃挑的,但姑娘交代了,一定是真丝的帕子。想必突出一下精挑细选,总没错的。
那祁容若:“你回若晴轩吧,告诉你们姑娘,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孟礼不知,平儿也不知。
平儿想:不就回个信吗?我们姑娘的鬼画符,已然修炼到可以打暗号的地步了?
平儿一脸茫然的退了出去,她的差事简单,把话给姑娘带回去就行。走前,还幸灾乐祸的望了孟礼一眼……
没错,孟礼现下正忐忑不安。看起来,老爷心情不错,越是这时候越要提高警觉。要是一不小心浇了冷水,那老爷的快乐,必须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那祁容若:“孟礼,你知道若晴为什么给我送丝帕吗?”他头也不抬,只是盯着丝帕看。
孟礼恭敬的站立一旁,想给老爷换杯热茶都没敢行动,回到:“奴才愚笨,不解姑娘之意。”
那祁容若呵呵乐着说:“你是愚笨,这怎么能让你知道呢!你下去吧……”
这就完了?没了?他可以全身而退了?晕……老爷的开心和生气,不拿他表达了??
待孟礼出了门,那祁容若把丝帕收进锦盒,拿着那张回信仔细端详。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没规矩的姑娘,居然会写诗,虽然并不那么工整,却能以中原的文字表达形式,阐明自己的中心思想,真是一次一次的惊喜啊!
那祁容若看出信里的两层意思了,一,是让他再去一次碧波苑;二,想念。丝帕,也正是思念。这真的非常出乎他的意料……
李若晴,并不似孤傲才女那般矫情造作,处处透着侠女的洒脱和随意,并且与谁都可以不拘小节。然而,时不常的,就给那祁容若一点惊喜,她可以略通文墨,并且积极学习中原文化。
李若晴的这些特质,也正是当下这个时空的女子,很难全部拥有的。她的特别,一点一点,侵蚀着那祁容若的心……
永旭一十二年九月初五
由于皇太子身体日渐衰败,恐时日无多。那祁容若与二皇子不仅要常进东宫,与其他皇子一同看顾,还要提前预备好需要的东西和流程。皇太子的丧葬,可不是随便能对付的。
礼部已忙成一团,而朝野内外,也正为太子之事,酝酿着未知的狂风暴雨……
东宫一旦空悬,必将成为已成年皇子的角斗场。而这场战役中,那祁容若永远是逃不过的主角!
这一日,他好不容易回府歇歇脚,孔雪樱便硬着头皮派人通报,能否见老爷一面。
他知道,这定的狗屁期限,已过半,那些女人们没有得到满足,肯定会在早晚请安时向孔雪樱抱怨。她们要的可不仅仅是老爷露个面,子嗣大过天,不留个一儿半女,谁都不能甘心!
特别是眼下东宫这样的形势,谁能抢占先机诞下男丁,未来有望入宫之时,定然尊崇非常。
他深深觉得,还是李若晴聪明啊,仗着自己给的特权,压根不出门,压力全压在夫人那……
【若逸斋】
获准入若逸斋的孔雪樱,面对那祁容若,竟不知如何开口。
她知道最近太子那边的境况,老爷忙都忙死了,她居然要开口拉老爷宠幸妻妾,唉,坏人永远都是她在当。
那祁容若见孔雪樱迟迟不开口,便说道:“夫人,有话便讲。”
孔雪樱迟疑的说到:“那个……我炖了参汤,老爷近来辛苦了,喝一点补补气吧。”
那祁容若吹着参汤,问到:“若晴轩那边儿的事儿,了了吗?”
孔雪樱:“已经了了,一个粗使丫头,叫燕语的,跟若晴主动交代了。”
那祁容若:“如何?”
孔雪樱:“她并不知幕后主使之人,仅是休沐之日,精忠批了她回家探母,被歹人绑了去,给了她银子,让她偷出对事牌,又以其母命相要挟。她才留意了大丫头的一举一动,找准机会偷走又送回的。”
那祁容若喝着参汤,简短的问:“真吗?”
孔雪樱:“府牢那边儿用了刑,证词无出入,想来是真的。”
那祁容若:“好,那就处理了吧。让孟礼再留心探着,那个小厮再审,幕后之人不抓出来,没个安生。”
孔雪樱:“是,妾身明白。只是……那小丫头子,若晴不让处理,仍留用了……”她原本不同意的,想要斩草除根,这样的下人用不得,可又拗不过李若晴,毕竟是她那的人。
那祁容若放下参汤,无奈的说:“嗨,又犯老毛病……”他是了解李若晴的,肯定是了解了背景,觉得小丫头无辜,给个改过机会,又给条生路,指不定又怎么帮那丫头子府外的家人呢!
孔雪樱自是不解其意,她可不知道李若晴同情心的那点儿事,只是被李若晴那日放的歹毒狠话震惊到,以为这丫头子还有用处。
那祁容若接着说到:“随她去吧,这事儿先这样吧。以后不许那几个院儿的生事!”
孔雪樱心虚的说:“是,妾身定当管理好内宅,不叫老爷忧心。”这次出这么档子事,是从没有过的折腾和棘手,她时常责怪自己处理不利。
那日就该狠狠的治了林氏,不叫她们闹腾。只要别扰到老爷,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可眼下,她又要妇人之仁,简直闹心死了。
孔雪樱:“老爷,那个……碧波苑……”
才说了院子名,那祁容若眉头就先蹙了起来!
那祁容若:“知道了,我这不才回府吗?若晴催过我了,我会去的。”
孔雪樱:“是是,妾身多嘴了。只是昨日察哈尔的人即将返程,其使臣听说林氏病了多日,告申探望。所以……”
那祁容若:“哼,不放心尽可带走。”
孔雪樱:“老爷切勿动怒,察哈尔不比波斯地遥又算富庶,那边还是安生一些为好。现在东宫这边有异,咱们不可……”
那祁容若一挥手,打断了孔雪樱的话,孔雪樱委屈的咬了咬唇,不叫眼泪流出来。
她何尝不知道老爷不爱听这些话,要他为着朝廷之事,牺牲自己的情爱,肯定很痛苦。
那祁容若从来不是一个甘于逢场作戏的人,所以对孔雪樱尊敬有加,礼数到位,想来也是真心的,她就很满足了。
可是,孔氏家族每每传来的消息,都是这些朝堂之事,她想当个深闺夫人,却不能够……
那祁容若看着孔雪樱隐忍的模样,心底的那一点怜惜,都被朝堂争斗抹杀了。为着前途,为着皇位,为着各个家族的利益纷争,他那祁容若算什么?
大家都是棋子而已,就看谁能技高一筹了……
那祁容若:“夫人,你且安心。管好你分内之事,足矣!”
孔雪樱:“是,那老爷好生珍重,妾身告退。”是啊,她连自己应该处理好的都没能做好,还来讨老爷烦心,不由的又生出歉疚之感。
孔雪樱慢慢退了出去,而那祁容若的思绪,却并不能在突然安静的空间下沉静下来。
好吧,狠下决心,碧波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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