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
2015年春节过后,陆绍阳从陆家搬了出来。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来悦然的毒瘾已经几乎不再犯,进食困难的问题也经过调理得以解决;二来队里已经要求他恢复正常的工作状态,陆家的别墅在郊区,实在算不上方便。
当然,如果硬说起来,还有另一个原因——
“诶陆绍阳,你说我俩现在,是不是‘非法同居’?”
“你要这么担心,要不明儿咱俩去‘合个法’?”
“切,别想好事!谁想跟你‘合法’啊?”
“啧,你说咱俩要不更干脆点,反正都‘非法同居’了,再来个‘非婚生子’,怎么样?”
“!!”
“哎呦!别踢我!我的天你哪儿来的这么大劲儿?”
到了夏天,在经历一年半的治疗与康复,陆悦然的身体基本痊愈,心理情况也有了很大好转。在这样的背景下,她自己提出想要找些事情做做。
她口中的“事情”,其实是听自己的医生赵嘉平提及的。赵嘉平的一个朋友一直以来负责一个名为“四月天”的公益组织,旨在帮助受过身心创伤的妇女儿童走出阴影、重回社会。由于其中被迫染毒者不在少数,赵嘉平也长期在这个公益组织里进行义务服务。陆悦然自己在康复阶段,也曾受益于这个组织。现下她身心状况趋好,“四月天”又恰好准备推出自己的公众号,亟需文字编辑,那天赵嘉平一提,陆悦然便欣然应允。
陆悦然在少女时代,便就是一个善良的、有理想的、极具社会责任感的女孩。尽管命运多舛,很多曾经的理想再无法实现,但她仍是愿意,以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让社会更多关注、更多关怀这些与她同病相怜的弱势者。
就如她自己同赵嘉平所说的那样:她非常不幸,却也足够幸运,毕竟她出身这样的家庭,能有足够的爱与资本治愈她的身心,令她重燃对生活的希望。可对于这个群体而言,她只是少数中的少数。这些可怜的女人与孩童,大多数一生都将被弃之于无尽的冷漠与黑暗里。
对于女儿的决定,陆永轩夫妇倍感欣慰,同时也给予了她很大的支持。
陆悦然出色的天资与出众的文采并没有因为十四年的磨难而被全然抹煞,很快,她便在“四月天”里做的风生水起。
这年七八月份,全国范围内发生了好几起关注度很广的家暴及幼童猥xie案件,民众对于妇女儿童权益的保护意识一时间极为高涨。“四月天”公众号适时地推出了好几篇优质文章,阅读和转发量惊人,有一篇甚至被rm日报的官方微博转载。而这几篇文章,均是出自悦然笔下。
她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命运带给她的磨难,却无形中赋予了她更为犀利的视角,以及更为真实的感怀。
陆悦然的文章被rm日报官博转载的那天晚上,陆永轩在微信上大肆宣传,兴奋地差点儿心脏又承受不住。
陆绍阳当时刚刚洗完澡,随意地穿了背心短裤从卫生间出来,一手搭着毛巾擦头发,看着卧室里的顾笛捧着手机笑得直乐。
“发生什么了,笑成这个傻样?”
顾笛举举手机:“你看见陆叔叔在微信上发的东西了没,哎呦那个兴奋骄傲的哦,跟个小孩似的!”
陆绍阳扬眉:“那可不?闺女这么优秀,换我也得乐得颠颠儿的啊!说起来真不是我夸自家人,陆悦然那丫头是牛啊!哎随随便便动个笔,rm日报都转上了!”
顾笛闻之粲然一笑,半坐起身子楼主陆绍阳的腰,“悦然是好优秀,不过……”她对上陆绍阳含笑的漆黑的双眸,“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更优秀!”
其实顾笛和陆绍阳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还真的极少夸他,一是她自己不擅长说甜话,二来陆绍阳那么厚脸皮一人平日哪儿轮的上她夸?
不过今天,所有人都在夸悦然,可她,却是更想夸他。
“哎呦,顾老师今天嘴跟抹了蜜似的,小的我表示诚惶诚恐啊!”
“喂,我就是今天心情好,夸你一句,你可别上天啊!”
“天呢,我是上不了。不过,床,还是可以上的。”
顾笛又是一个巨大的白眼——你瞧瞧这人,真的不能夸。
这边陆警官依旧欲图上下其手,看顾老师白眼翻得巨大,随即转换策略,苦口婆心:“丫头,你说明天一大早我就得去出差,这一去又不知道多久呢!你难道不想我?我知道你想,你思念成疾,所以现在,请肆意宣泄你未来十天半个月的所有思念吧!你男人我,承受得住。”
顾笛无语问苍天——这到底是何方妖孽转世?
然而,几秒钟后,她却真实地开始有些难过。
是了,他明天一大早又要走,上回是去黑龙江,这回是去广西,下回又不知道会去哪里。她知道这是他的工作、他的职责,只要案子有线索,天南海北,都得去。
她的男人,十几年间,跨越了960万平方公里的许多平原与山川。他不仅找回了他的妹妹,更是抓捕了无数的罪犯,他勇敢、坚韧,即使遭受无数冷遇,却依旧心怀执念、心存光芒。他就是她心中,最优秀的人。
“我想你。”她认栽,吻上他的鼻尖,“想你了,你还没走就想你了。”
陆绍阳这一趟去广西,为的是一起恶性杀人案。嫌犯逃窜已久,最新线索显示已至防城港,意欲偷渡越南。掌握线索后,n城警方迅速联系广西警方,抽调警力实行跨省抓捕。
这一去就是小半个月,他回来时,八月已经进入了最末端。
顾笛的学校开学在即,要准备新学期的班级各项工作以及一周后的期初摸底考试,陆绍阳则在忙完后续事宜后紧接着接手了新的案子。因而自他从广西回来,两人也只卿卿我我了一天,陆绍阳便因新案子好几日没有回来。
开学第二周便是年教师节。其实顾笛不是太有仪式感的人,但面对学生送来的鲜花以及上课起立时齐声的“祝顾老师节日快乐”,还是幸福开心得不行。这天下班前,她接到陆绍阳的电话,说今天他不用加班,来接她回去。这下顾老师更是恨不得一蹦三丈高,就差把“我男人来接我”几个字写脸上了。
当时她想的是,陆绍阳肯定也是因为今天是教师节,想给她庆祝节日。然而当她捧着学生送的花进了陆绍阳的车,某人却是一脸迷茫:“谁给你送花了?”
顾笛一愣:“教师节呀!学生送的啊!”
“啊?今天教师节啊?”
顾笛泄了气:“真是的,我还以为你记着今天是教师节,要给我庆祝呢。”
陆绍阳却撇着嘴:“嗨,忙啊,忙忘了!这不来祝福了嘛,祝我们顾老师节日快乐!”
顾笛腹诽:敷衍,太敷衍了!但看在他最近的确忙的份儿上,不计较了。
陆绍阳在顾笛家小区找了个车位停好车,两人一同回了家。门是顾笛开的,一进去,却彻底傻了眼。不大的客厅里装饰着粉蓝的气球,一侧的那张餐桌上,摆着一大束鲜花,鲜花前则是一只大大的牛皮信封袋。
顾笛觉得自己有些犯傻,这时却听见“咯噔”一声的关门声。只见陆绍阳略显紧张地清了清嗓,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
“今天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三十个教师节,值此之际,首先祝愿我们辛勤的园丁顾笛顾老师教师节快乐!”
顾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捂住嘴巴,微微扬起头让眼眶涌出的泪水不至于流下。
“为了给顾老师庆祝节日,我呢准备了一些礼物。”他神秘一笑,朝着那个信封袋努了努嘴,“你打开看看。”
顾笛走至桌前,拉开袋子的装帧线,从里面拿出了几份文件。那是购房合同,位于q区的一个楼盘,东江湾,位置稍稍偏了些,好在地铁明年就能通。房子是85坪的两室两厅,不大,却刚刚好能是一个温馨的小家。
“这……这……”她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溢出。
“丫头你别哭,你先听我说。”陆绍阳将人揽进自己怀里,“你也知道,我们干警察的,待遇嘛就属于饿不死也发不了财。这么些年我攒了些钱,凑了凑付了个首付,能力有限,买不起太好太大的房子,未来呢,可能也没法让你过的荣华富贵,甚至还需要你跟我一起还贷款。”
说到这里,他和她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这人吧,嗨,咱也认识二十多年了,好好坏坏的事情你也心知肚明,我犯过混、做过很多错事,即使到现在也实在算不上什么优秀的男人。工作上吧,你知道我们这行挺身不由己的,没办法时时刻刻地陪伴在你身边。虽然……我这人的确是问题一大堆,但丫头,我能答应你的,就是这辈子我只会掏心掏肺地爱你一个人,我会竭尽所能让你幸福、让我们未来的孩子成长在一个充满□□里。”
他说着掏出了一直暗红的丝绒小盒,在打开的瞬间,顾笛看清,那是一只钻戒,不大却异常精致,盈盈地闪着璀璨的光。他单膝跪地,微笑着牵着她柔软纤细的手。
“所以顾笛小姐,请问你是否愿意相信陆绍阳所说的话?如果你愿意相信,请问你是否愿意嫁给他呢?”
眼泪如同散落的珠子,一颗一颗,顺着顾笛噙笑的唇角滑落而下。
“我愿意,陆绍阳。我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