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聆风将苏茗悦送回学校。
进校门,离开贺聆风的视线,苏茗悦这才掏出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
电话是打给方弘梅的。
一听是她的声音,方弘梅立刻“哇哇”叫了一通:“好啊,茗茗,你还记得我这个老朋友啊。怎么,在夏国过得太开心,都记不得我啦?”
“聆风来了。”
“啥?”方弘梅吃了一惊。
“聆风,贺聆风——他突然到夏国来了。”苏茗悦等了好一会儿,不由得问:“怎么了,真的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那个女孩,她和聆风,兜底是怎么回事?”
“呃,那个,”方弘梅支支吾吾,半天才说:“茗茗,别的一时半会儿和你说不清,只一点:贺聆风他……他已经被文锡教育系统除名了。”
“原因呢?”
“在校期间,行为不端,猥、猥亵他人。”
苏茗悦捏着手机,脸白成了雪地。“那个‘他人’,就是那个女孩吧?”
“嗯。”
苏茗悦手不停抖,良久,才用力点了“结束通话”。
进宿舍门之前,她摸了摸放在口袋里一支录音笔。这支录音笔是贺聆风给她的。笔在如人在,然而,心情已不复从前。
第二天,她才去找贺聆风。
录音笔录下了一些重要的讯息。
一个尖细的声音:“睡着了吗?”
一个偏沉些的声音:“睡了,应该睡了。”
还有个冷冷的包含恨意的声音:“再放一次,保管她不死也会疯了!”
接着,恐怖的鬼叫便响起来:“噢——”回环萦绕,苏茗悦吓得一把抓住贺聆风手腕。
贺聆风把她搂在怀里:“这下你全明白了吧。”
苏茗悦气得要命:“我要找她们三个算账去!”
这件事情的结局,导致那个冷冷的恨不得她疯的那个叫“唐怡”的女孩被直接开除。而帮凶尖细嗓胡丽文以及贾倩倩被迁至西晒楼。
苏茗悦继续和方弘梅通电话。
“聆风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说给我听。”这件事情确实让她烦恼。
方弘梅便长篇大论开始解释:“就你知道的那个女的,在你走后第二天闯进校长室,拿了一沓子照片非要告贺聆风,说贺聆风侵犯她。那些照片据说是真的,也有人说不是真的,故意借位拍摄等等。但奇怪的是,校长不给明示,教育委员会竟然也全盘接受。。”
“原来就这样。”
苏茗悦暗暗松了口气,但心里也五味杂陈。
在一个气温非常舒适的傍晚,她和贺聆风手牵手漫步河边。不管贺聆风挑起哪一个话头,她都闷闷的,不接茬。贺聆风瞧着不对劲,便问:“怎么啦?还在想那件事?”
苏茗悦猛一抬头:“你知道我在我想什么?”
“你的同学被迁去西晒楼的事情啊?”
苏茗悦一听,连忙换了个思维:“是啊,就是在想这个。”
“她们都是咎由自取,就算你不去告她们的状,日后她们也要动歪脑筋,都在一个寝室,既然做不了朋友,那也只能自保。所以,你不用内疚。”
“可是……”苏茗悦心事重重,最后还是试探性问,“聆风,你说来这里留学,想好到底要报哪一所学校了吗?”
“这个么,”贺聆风英俊的脸上果然掠过一丝阴郁,不过,他还是很快笑起来,“或者不上学也可以,随便找份工作,一边上班,一边在这儿陪你啊。”
“是因为申请不到吗!”苏茗悦脱口叫道,旋即觉得突兀,唯恐他尴尬,连忙低下头。
贺聆风侧过头,打量她:“茗茗,要是以后你成了著名的舞蹈家,说不定,我真配不上你呢。”
苏茗悦心狂跳,想也不想大声说:“那我也不跳舞了。对,本来就想和你步调统一,我才来这里,假如,你真的不去上学,那我,也退学,去打工……”还没说完,贺聆风低头吻住她。
这一吻,让他们双双陷入甜蜜。
苏茗悦马上觉得一切烦恼都变得不重要。
而贺聆风阴霾了许久的心,也忽地敞亮起来。
低头吻住她,贺聆风抬起头,“哈哈”笑道:“逗你的,我决定到这里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这里有两所重点大学,分别是同川大学和东州大学,我已经把我的入学申请分别递交了一份。夏国文化昌荣,不大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或者,文锡除名我的事情,他们会忽略掉。”
然而现实总是会给予人们暴击。
贺聆风所说的两所大学,前者收到他的档案,很干脆便拒绝了他的申请。东州大学也表示得参考文锡国内对他的评价。
贺聆风十分沮丧之际,又备了一招后手:东州大学招办主任赵庭威是个刚被提拔上来的年轻人,贺聆风在查询他的资料时发现,这个赵庭威曾经也是个很有个性的人,在校受过处分,原因是考试的时候批判期末试卷过于刻板无趣,使那个考场的同学纪律混乱。但是其人天资很高,一路考来成绩太好,才让处分云云形同虚设。
所以,在东州定居下来后,在楚铁龙和风白的帮助下,他摸熟了赵庭威的生活线路,知道赵庭威每天早上七点,必定到东大附近一个叫“七希”的早餐店吃早餐,周一包子稀饭,周二豆浆油条,周三蛋炒饭,周四馄饨面,周五继续包子稀饭,周而复始!
于是,在一个周二,贺聆风便假装和赵庭威在七希偶遇。硬是和赵庭威凑在一起,吃完了豆浆油条,然后争取到东大网开一面给他的入学考试机会。
东州大学数学系入学考试一共八门,除了数学专业科之外,还有一门文学,一门历史。最后这两门恰好是贺聆风知识结构的短板,没过多涉猎,只能靠临时抱佛脚。考试那两天,苏茗悦专门请了假,每场考试两个小时,一共八门,她全部都在东州大学的校园里等他,等了一次又一次。考试结束一周后,他们一起去了招生办公室。
贺聆风一个人进了赵庭威的办公室。
苏茗悦在外面走来走去,走得心都揪在了一起。看到贺聆风一脸失魂落魄走出来,她的心马上也沉到谷底。迎上去,两眼噙泪,问:“没过吗?”
贺聆风突然一把将她抱起来:“我被录取啦、我被录取啦!”拉着她的手,在东大校园里狂奔,奔得两个人都上气不接下气,方才停下来。
苏茗悦盯着他的脸:“真的是被录取了吗?”
“是啊。”
“没有因为文学和历史考得不理想,而拒绝你?”
“赵主任说,”贺聆风咳嗽一声,模仿赵庭威的样子:“贺聆风,从小生活在文锡,学的是文锡的历史,知道的是文锡课本上的文人,三天就把我们国家的历史和文学学到了将近一百分的程度,我看好你呀!”
苏茗悦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位赵主任,还真是一个大好人!”
贺聆风也哭了,不过,这泪除了高兴,还包含了太多成长过程中的辛酸。
苏茗悦从后面轻轻环抱住他。
共患难的经历,是爱情最容易产生的土壤。贺聆风返身和她相对,深情凝望,尔后,温柔的吻从她的额头开始,轻掠过鼻尖,最后停在花瓣一样殷红娇嫩的嘴唇上。他恣意掠取着她的芳香,她用心体会着他的阳刚。缠绵悱恻,良久分开。贺聆风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幸亏有你,茗茗,让我知道:这世界,始终为我留了一扇窗。”
“就像你在我难过的时候陪伴我,你难过时,我能希望,能永远像这样陪伴在你身旁。”苏茗悦丝毫也不掩饰该有的对他的感谢。
相爱的人在一起,真的会发生许多幸福的事情。比如,早上一起吃早点,傍晚一起散散步,晚上能够坐下来,一起看电视,再聊聊天。甚至每天都把这些事做一遍,他们都不腻。而在九月份,贺聆风去东大报到,苏茗悦也以绝对的高分重新获得金孔雀校长的垂青。但是,在即将要被杨卉女士亲自挑选的前一天,学校要求参加甄选的学生做一个旋转着满场飞跃的表演,跳跃转圈的动作接连进行,突然之间,苏茗悦同然痛呼一声,重重摔倒。
把右边的绑带舞鞋脱掉,苏茗悦露出来的右脚上,竟然出现一条黑色的蜈蚣。蜈蚣的牙齿死死咬住苏茗悦的脚趾头,千足亦插入她洁白光滑的脚背。老师惊呆了,学生们更是吓得纷纷惊呼。
一个学生分开人群,返身撒腿就跑。
聪明的同学都喊:“胡丽文,一定是她做的!”
胡丽文惊慌失措,无头苍蝇一样奔出学校,最后冲上马路。
众人追胡丽文直到路边。
一个学长拦住大家:“等等!”
恰在这时,一辆货车呼啸而来,“嘭”的一声,正奔跑到路中间的胡丽文被撞上天空。
半空中,立时盛开出一朵大大的血花。
咬住苏茗悦脚趾的蜈蚣是全身结构精巧的机械装置。
贺聆风闻讯赶到医院时,医生正用最精密的仪器,试图在尽量不损伤苏茗悦脚部神经的前提下,将这只机械蜈蚣取下来。
胡丽文已经死了,据官方调查,货车司机身世清白,马路上发生的事情确实是意外。如此精巧的机械蜈蚣从哪里来,官方处便成了悬案。
但贺聆风心里有数。
医生忙得满头大汗,他背靠墙壁,额头上则冷汗迭出。
最后,医生取得了手术的胜利。然而,蜈蚣里面放置着毒素,毒素成分非常复杂。为了保命,护士先为苏茗悦注射广谱抗毒药,然后医生将贺聆风叫到一边:“我会尽力分析毒药的成分,寻找专门治疗的药物。但是,你还是要做好安慰你女朋友的准备,性命无碍,我也基本可以保住她那条腿。但是,我听说她是一个舞者,要跳杨卉的新年舞的。杨卉的舞难度很高啊,你女朋友她,怕是很难完成她的理想。”
出院那天,贺聆风特别向系里请了假。办理出院手续,风白开车把他们带回白兰苑。
苏茗悦说:“离开好几天了,我得回学校。”
贺聆风说:“上去我再跟你说吧。”
来到楼洞前,苏茗悦还是停住脚步:“我要回学校啊,这么长时间我再不回去,我的角色,就要被别人抢去了。”
贺聆风伸手抓住她。
苏茗悦不禁奇怪:“你这是做什么?还有几天就是休息日了,我再回来看你啊。舞蹈是我的生命,《蓝魄》是我梦想,我现在必须得回去。”
“金孔雀已经将你退学了。”
苏茗悦一愣:“你在开玩笑。”
贺聆风知道接下来的话很残忍,却不得不说:“胡丽文出车祸死了,机械蜈蚣的事不了了之。校方需要给胡丽文的家人交代,同时,考虑之前有个叫‘唐怡’的因为你被开,此刻胡丽文又因为你而死,所以……”
“所以觉得我不吉利,也要开除我了是吗?”
“我不想影响你的心情,但是,就算不为这些,你的脚,因为受到毒素影响,神经还是受到一些损伤。我也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是,你的脚确实不能再做高难度的舞蹈动作。我想,这大概才是金孔雀想要开除你最真实的原因吧。金孔雀的校长陪杨卉女士到医院和我谈的,杨卉说,她本来非常中意你的外形,也非常欣赏这么漂亮的你,舞技也非常不错。但是,他们的态度很坚决——”
贺聆风说着,眼眶红了。
苏茗悦眼泪“刷”也流下来。
“你走开!”苏茗悦推打他,转身要走,刚疾步奔了几级台阶,右腿小腿一软,整个人摔倒在楼梯上。
贺聆风连忙冲到下面,伸手将她抱住。
苏茗悦跌倒在他怀里,愣了好半天,蓦然坐下来用力捶打自己的小腿。越打,越感觉肌肉又在麻痹。越麻痹,苏茗悦就越不要停手,敲得脸都疼红了。双手才被贺聆风强行摁住。
“你这是在干什么?”贺聆风大叫。
苏茗悦泪如泉源,狂乱说道:“让我敲断它们,让我敲断它们好了。”贺聆风无奈又痛惜,用力一抱,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我会照顾你的,我一定会照顾好你。”贺聆风发誓。
苏茗悦别无依靠,唯有躲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打电话问金孔雀的同学,果然那边告诉苏茗悦的说法,和贺聆风的转述基本符合。另外,同学们并不认为校方是因为苏茗悦个人问题才开出苏茗悦,而是更倾向于苏茗悦不祥的说法。
因此,她们都表示:“茗茗,放弃吧。”
“金孔雀不属于你。”
“哪儿来的,你还回哪儿去吧!”
苏茗悦站在租住房的阳台上,经历了旋转跳跃的失败,黄昏的风吹过脸,她竟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寒意。
楼下,贺聆风从远处走来。但是,一个女的从一辆白色的车里出来。
又是有那个立标的白色的车!
还是那头栗色的秀美飘逸的头发!
苏茗悦急忙冲下楼,追着刚刚离开的贺聆风和那个女孩,一直到达护城河边。
杨柳依依之下,那个女孩偎依进贺聆风怀里的动作都风情万种。苏茗悦躲在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杨树后面,看得心“砰砰”猛跳。
女孩的声音也软糯得很,甜甜的,让人听着骨头发酥。
“聆风,你就放弃吧,一味和我对抗,你落不下好处的。”
“金孔雀被车撞死的那个学生,那是你的杰作吧。”
女孩“嗤”地一笑:“我说是,你就会拿录音笔把我的声音录下来吗?”顿了顿,她说,“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那会儿,我看见你,叫你的名字,你看着我的眼神,好像灯被点亮了呢。”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微微的嘶哑,“你心里,其实是喜欢我的。”
苏茗悦心里默念:“否定她啊,否定她啊。”
但是,贺聆风却一言未发。
女孩轻轻一笑:“柳名扬的死,我向你道歉。你看,我在少年监狱呆了三年,又去柳萨过到至今。偿还对你的亏欠,你不觉得:已经可以了吗?”
贺聆风终于有回应了,他“哈哈”笑了几声,声音颇为悲凉。“姚婧!”他叫得咬牙切齿,“柳名扬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都不明白吗?你第一次认识我之前,只有他,定期来福利院看望我。我住的楼,是他和乌苏院长商谈重装的,我住的房间里,所有的家具、摆设、用品,都是他带着我一一采办。我懂事后过的第一个生日,是他陪伴我度过,我童年所有快乐的记忆里,都只有他!我姓贺,曾经也有可能姓沐,但是,从感情上来讲,他才是我爸爸,他是我爸爸!”
柳枝轻摆。
贺聆风吸了吸鼻子:“你走吧,机械蜈蚣的事,我不会和别人提。但是,你我之前从来不存在情愫,这一点,请你务必明白。”
“贺聆风!”
贺聆风没有回答,但是,旋即,他突然出现在柳树旁边。
苏茗悦被撞了个正着,连忙说:“那个,我——我刚好散步。”她有些手足无措,掉头欲走,被贺聆风一把搂住。
这一刻,苏茗悦终于可以和姚婧正面相对。
不可否认,与具备天仙气质的苏茗悦比,高鼻深目、目光又十分锐利的姚婧,具有攻击力很强的野性美!紧身体恤搭配皮裤的装扮,使得她在美艳之余,十分性感。
如果十三岁那年,她就发育得差不多这样,即便贺聆风还是个小孩子,确实很难抵挡。
不过,聆风刚才说了:“你我之间,从来不存在情愫!”所以,苏茗悦理直气壮搂住贺聆风的腰,仰起头,对贺聆风说:“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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