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崭新的钥匙放在罗家正屋的桌子上,正和父母吵了个天翻地覆的罗凯诚目瞪口呆,火气全无。
罗跃进被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气得手脚乱颤,脸色发白。石玉芳也一个劲儿抹泪。看到这串钥匙,老夫妻俩也愣了。
罗跃进张大嘴巴,半晌没迸出一个字。反而石玉芳情绪平静些,擦干净了脸,转过身对贺天说:“这是什么?”
贺天瞧瞧石玉芳,又冲罗跃进挤挤眼睛,转过身对罗凯诚说:“罗叔叔,在乾都工作,抚养两个孩子,压力是很大。不过,也不至于每年看一次都嫌多。大过年的,都要磨蹭到除夕晚上才会到,怎么,今天反倒出现在这里了呢?”
因为觉得分走了父母的财产,所以罗凯诚向来都不愿意多搭理贺天。一年回来一次,见面不超过十次,每次都是眼梢眉角掠一下,对于罗凯诚而言,原本,贺天这孩子,该是非常温顺才对。
他这是第一次领教贺天的绵里藏针。明明还是笑呵呵讨好的表情,言语却犀利。换作以前,他必然要摆出大人的姿态,好好训斥一番。可是,这世界上峰回路转的事情多,他长这么大就没碰到过几次。偏偏这次转折得如此神奇,叫人意外不已。
从火车站捡回来的孤儿,会有一个坐宾利过来的爸爸?
假设时间能倒流,他带着这样的秘密回到十年前,干脆将贺天接到自己身边去抚养多好?
便是那一台宾利车的十分之一,也够他捡到宝贝一样快活好一阵!
只可惜,世上又从来没有买后悔药的地方。
好在,自己还有父亲!
想到自己的父亲会得到的巨大的利益,罗凯诚澎湃在胸中的火气渐渐熄灭下去。他盯着还不脱稚嫩的贺天,经历过世事多了不少沧桑的脸猛地一皱,眼角挤出了纹,笑起来,然后说:“小天,你不知道我的难处。在乾都,我拿到了户口本也还是个外地人。**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我在乾都结婚,房子他也只能付个首付,巨额的房费叔叔可是自个儿付的贷款。你梁阿姨是乾都人,父母条件都不错。可是,到底不是**,他们的钱还是他们的钱,他们的房还是他们的房。住着别家的房,你罗叔叔我就要看脸色。要住自己的房,罗叔叔就得拼命工作,所以这才怠慢了**、**还有你。”
“那也不能完全就被梁阿姨家的人牵着鼻子走,**、**他们——”目睹过罗跃进、石玉芳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思念儿子的忧伤,贺天心里积满了话。可是,罗跃进猛地用力咳嗽,接着,石玉芳也说:“好了,小天。都是大人的事,你就甭管了,啊?”
贺天生气。可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到底罗凯诚是罗跃进和石玉芳的亲生儿子。贺天只是被领养的孙子。
罗凯诚姓罗,他姓贺。
罗家的事,说来说去,没姓贺的插嘴的地方。
贺天憋着这股气,好一会儿,微微释然,将桌上的钥匙拿起来:“看见没有?北海区溶月庄的别墅。上下一共六个房间,大小两个客厅,三个卫生间加超大厨房。”举着的钥匙,光华好像亮起在罗凯诚世界里的一轮轮小太阳。罗凯诚毫无抵抗力,伸手将它们一起抓过来。
罗跃进闭了会眼睛,他觉得丢人。
石玉芳叹着气,心里却难以不欣慰。
贺天瞅瞅老夫妻俩,转脸对罗凯诚说:“罗叔叔,这房子是我爸准备了给罗**的谢礼。”飞快瞥了一眼罗跃进,继续又说,“我爸说了,金钱有价情义无价,无论用多少有价的东西,也感谢不了过去的这十年里罗**对我的养育。”说着,停下来,没人发表异议,他才又接下去,“我知道,无论如何,**、**都会把最好的东西给你,与其我替他们霸占着,不如顺他们的心,这房子,我就给你了。”
罗凯诚乐开了花。
石玉芳握着贺天的手,不住口说:“小天啊,谢谢你,真的谢谢、谢谢你……”贺天说:“**,我放在我房间的东西,你跟我一起去,拿给我。”哄着石玉芳到房间里,贺天真的拉抽屉拿夏悠纯那副书法,又把没送出去的同心结放进口袋。余光瞥见罗凯诚跟到门口,之后又离开,贺天这才拉着石玉芳的手臂走到窗户旁。
压着低低的声音,贺天对石玉芳说:“您知道,昨天给**和您的那张卡里一共存了多少钱吗?”
石玉芳说:“你爸爸都说了,上英华学费的一半。你读英华共花了十万块钱,一半的话,该是六万。”
贺天凑到她耳朵旁边说了个数字。
石玉芳惊叫起来:“这么多?”
贺天嘘声,让她不要激动。石玉芳急忙把音量压低:“这可不行啊,你罗**一定不会要。”
贺天说:“你不要告诉他。”下面的话说得十分郑重,“你和我都知道,**也知道,罗叔叔这辈子能顾全自己,成全他的孩子,就很好很好。溶月庄的房子本来是给你们的,可是,既然房子在**,你们过去住,罗叔叔一家肯定会住过来。物业费特别昂贵,你们得把那笔钱先交起来才行。”
“可那也用不了这么多……”
“**!”这声称呼,贺天说得饱含深情,看着石玉芳,他同样怀着感激,“能让你和**过上幸福的生活,一直是我的夙愿。有点儿遗憾,我还不能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虽然我相信自己,再过几年,一定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让你们开心,但在这会儿,还是接受我爸爸的好意吧。”
15岁的夏悠纯,还是爱在杨柳依依的堤岸上拉琴。看到贺天从远远的地方跑过来,正在拉的一首小夜曲曲风突然一变,变成了一首活泼的奏鸣曲。贺天跟了罗跃进十年,各种各样的小提琴曲听过不少,这首曲子节奏欢快,低音、高音彼此变换特别频繁,情绪跳跃非常明显。他听过,稍微用心想一想,便想起曲子的名字。
“《爱的奏鸣曲》!”他脱口叫出来。看着柳树旁边那个重新黑发披背朝向他的美丽倩影,好像突然就这么被表白了似的,欢喜涨满整个胸腔。他小心翼翼走上去,夏悠纯拉了一首《爱的奏鸣曲》之后,又拉了一首《跳舞的凯伦》,接着,又在踏着舞步的同时,拉起一首《森林畅想》。贺天醉了,这么一个集单纯、天真、含蓄而又奔放的女孩子,他相信,从今往后,他都不会再遇上一个。
直到太阳落山,他才有机会把那个早就发白了的同心结放在她手里。如果她扔了,那就表示,刚刚的曲子只是练习。但是,夏悠纯并没有扔,这个发白的同心结被她托在掌心里,她仔细看。把每一个回环,每一个联结都看清楚后,抿着嘴,嘴角往两边一扯,恬静又不失灿烂的笑再度绽放在她脸上。
她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到了这时,也不明白地说出“我喜欢你”,或者,即便腼腆,就让贺天大声说一声:“我爱你!”
贺天追在她身边东拉西扯半天——
“我马上就要走啦。”
“我也许很快就不在这座城市了呢。”
“我会去国外上大学。”
“那儿可能离这里会很远。”
“我爸爸回来了,你知道吗?”
“他有车,也有钱,可以买很多东西。”
…………
快回镇上,夏悠纯停下脚步说:“三首曲子里面,你最喜欢哪一首呢?”
贺天瞠目,张口结舌,说不出所以然。
夏悠纯的脸突然便有些冷,清莹的目光流转过他的脸,贺天顿时为自己最后说的那番话感到羞耻。
“那个……”他嗫嚅,“我绝不是那个意思——”
“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
贺天更加窘迫,期期艾艾,好半天才说:“小纯,我——我真的要走啦。”并未看到她的留恋,他不禁十分伤心。
夏悠纯撇下他,贺天呆呆地目送她独自回家。眼见她走得很远,且即将转弯,贺天突然兴起冲动。他站在空旷的街头,手举在嘴巴边好像一个大喇叭,然后用上全身力气喊:“夏悠纯,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那那首《森林畅想》,我爱你,以后也要和你创造出一片森林!”放到最大音量的声音飞起来,扩散在空中。
夏悠纯转过街口。空荡荡的街道上,贺天再一次呆愣如木鸡。
父亲给的时间并不多,他很快就得回市内,准备各种材料,一边入东大读书的同时,一边提出要去文锡皇家学院做交换生的申请。因为世坤集团投资的鲁斯研究所同意了和东大的一次重大科研项目的合作,这份申请顺理成章被批准。半年后,贺天就乘坐飞机,来到他从未到达的国度。
文锡,果然处处干净,连街道上几乎都没有灰尘;美丽,无论走到那里,绿树成荫景色幽静。假如到春天,这个国度的每一寸地方,据说都会被美丽的鲜花覆盖,因此,这儿便成了名副其实的花园之国
可是,无论这儿怎么动人,他也听说过:在很多年以前,在一个风雪肆虐的晚上,一个叫“贺筱荟”的夏国女子,生下一个和她一个姓的孩子。这个孩子长大了,还被逼得不得不离开这里。
见沐世刚的过程很简单,在榕庄的大起居室,一个头发已经出现灰白、嘴唇上还被厚厚胡子覆盖的老者突然出现,瞄了他一眼之后,便匆匆离开。贺聆风追出去,好半天之后才回来。
贺天没问那位亲**对自己的看法,而是对贺聆风说:“他的嘴巴为什么要用那么厚的胡子挡起来?吃饭不会脏吗?”
贺聆风瞪他:“你能不能多点规矩?就算十八年没有看见过亲**一眼,多少也要有点孙子对**的情意。”
“可他也没慈祥地对我笑上一下。”
“小天!”
“血缘上来说,他是我的亲**,可是,礼尚往来,我接受的教育,往上数两千年,圣人们都是这么说。”
“你会被从榕庄赶出去。”
“那我就出去好了。”
“贺天!”贺聆风越发抬高了的声音里包含着威慑。
面对父亲的怒火,贺天这才收敛。但是,注定只是表面上的文章,第二次见面,贺天就主动拦截在沐世刚面前。
沐世刚旁边有石示敬,后面跟着贝克,保镖也离着不到五十米远。盯着贺天的脸,沐世刚的目光中寒光闪闪。真会在刹那间,这个老头会派人把自己的亲孙子丢出榕庄去。可是,贺天送了个礼物给他。
方方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把简易版的剃须刀。
“瑞吉牌,很好用。”说着,贺天举起手来,抹抹嘴,有作势拿着什么在嘴巴上刮啊刮。
极大的惊讶之后,是莫名觉得有趣。沐世刚并没看平民品牌剃须刀一眼,可是,对贺天的建议却兴致勃勃:“你觉得我留胡子特别碍事?”
贺天坦然:“是啊,光溜溜的,多方便清洁?”
贝克在后面替老板解释:“东北角楼有**生活护理。清理胡须这样的事,沐先生并不需要自己动手完成。”
“难道您连洗脸也要让别人代劳吗?”贺天诧异地问。
沐世刚皱起眉头,过了一会儿,又放开。想想这句话说得不错,沐世刚回头对贝克说:“当真是老了,子孙都开始嫌弃自己。”说着,擦肩而过。贺聆风为儿子的标新立异无奈至极,可是提心吊胆注视父亲走过去,贺聆风还是看见沐世刚眼角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三天后,沐世刚在三楼大书房约见贺天。没有别的人,沐世刚问贺天:“都回到文锡了,有没有想过和你爸爸一样,在名字前面加上‘沐’这个姓。”
贺天的聪明,通过眼神的流转便可以表达。
沐世刚看出他的心意,然而,还是希望他亲口说。
贺天便说:“一个人,最重要的并不是即将获得的,而是自己原本是什么模样。我不是从富裕中成长起来的人,也不打算带着一个耀眼的光环投入到极致的富裕中去。”
“真这么确定?”
迟疑,沉默,最后,贺天点头。
他这么坚定,做好了面对沐世刚当场翻脸的准备。沉默好像一团乌云,压抑在头顶很久。这段难捱的时间过去之后,板着脸的沐世刚没恼,反倒轻笑。
那年的春天,沐世刚果然签字同意贺聆风出任世坤集团驻大华夏区执行总裁。挟资10个亿(文锡币),去往东州市。在那里,贺聆风成功收购东州市濒临破产的东方钢铁厂。而相隔不到两个月,世坤投资公司大华夏区分公司又宣布:将要全价收购一家快要倒闭的制衣厂——君衡制衣
君衡制衣是一家传统型民营企业,十几年前创立起自己的品牌,一度成为中端人群喜欢的产品。那时候的君衡,非常红火。但是,时尚圈的风向来吹得很急,变幻莫测,没多久,君衡的货就越来越卖不动。加上同城明锐公司的挤压,君衡最后一块立足之地也逐渐失去。
贺聆风想要做这一单,他手上握有两个王牌。跟随他多年,已经在商界闯出“鬼才”之名的张成毅是其中之一,另外一个,当然就是凭借他的人脉如今已享誉全球的梅岚溪。
邀请梅岚溪来东州的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既然是贺聆风亲自邀请,赴汤蹈火,梅岚溪也在所不辞。
但是,向君衡递收购计划书的这一天,亲自跑这一腿的贺聆风,以及随同前往的“鬼才”张成毅遇到**烦。
在君衡公司主体楼会议室里,张成毅所做的诸项解说非常精彩。先介绍世坤投资公司驻大华夏区分公司的概况,不仅突出表达本公司雄厚的财力,更强调本公司在国内外都能享有的超凡经济地位。随后,ppt上就展示出梅岚溪。
都是在时尚界混的,在座的多少都了解这位名声在外的设计师。既然有梅岚溪的加盟,世坤收购君衡之后,新公司十有**可以起死回生。虽然,从梅岚溪手上出来的产品,最低售价也要标到1500华夏币,可是,东州毕竟是一线城市,消费群体庞大,愿意为奢华买单的人多不胜数。所以,未来那些高价货一定会有不错的市场。
会议在一片掌声中结束。贺聆风和张成毅都信心满满,但是,就在出君衡公司大楼,站在拐角等司机把车开过来那会,一辆七座的商务车突然冲面前。四个身高个大的黑衣男子簇拥到旁边,两人挟持一个,飞快把贺聆风和张成毅塞进车子,然后,商务车飞快开走。
随贺聆风前来的保镖兼司机叫张守真。老张驾驶车子急起直追。商务车一直往城西开,下了高速,来到一条开阔的道路上。商务车车速降到80码,老张开车“呼”地超至前面。刚要踩刹车,把商务车给逼停,不料护栏那一边非机动车道上出现一个人。这个人显然很刻意就在这儿等候,老张车子靠得很近,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
黑乎乎的,射出一发之后,老张方才反应那是枪支。没有尖锐的响声,只是方向盘突然失去稳定,车头不受控制往护栏方向拐。饶是拼命把握,最终,车头还是撞在护栏上。
商务车绕过车尾,呼啸而过。
车子里面,贺聆风看见老张下车查看被撞车辆,心中略安。不过,和老张比起来,他和张成毅现在的处境实在太糟糕。劫持他和张成毅的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得。可是,仔细想想,在东州,还有谁会对付他呢?
这个答案,在商务车到达郊区一处荒滩之后,便揭示出来。
首先从一辆黑色的奔驰里出来的,是竞争对手明锐的老总。“孔舜年——”张成毅脱口而出此人的名字。但是,随后又出来一个人,贺聆风、张成毅先感觉都很陌生。但是,仔细打量这个中等个子男人——站在一米八的贺聆风面前,生生矮了半个头下去,但是,五官并未输很多,浓黑的眉毛下面,是一双形状颇为上乘的眼睛。棱角分明的嘴巴嘴角微微挑着,冷冷的笑意显示他正占着有利的上风头。油光水滑的头发,大部分都往一个方向梳,平贴在头顶叫人感觉到主人的讲究。
贺聆风脑中念头飞转,蓦然想到什么。孔舜年给这个男人点燃一支烟,这个男人吸了一口,才对贺聆风说:“知道我是谁吗?”挑起下巴,脸上全是轻蔑。
贺聆风为了一击而中,努力回忆,然后对这个男人说:“阁下姓王,是吗?”
轻蔑顿时敛去,中等个子男人抬着头,眉头微皱:“你居然能猜出我来?”
“我是文锡人,在东州没有夙敌。如果谈到夙愿,我只能去想一个方向。”说到这儿,贺聆风暂时先把话题转开,“明锐上属是神龙集团,神龙集团的董事长叫于敏华。于敏华有两个女儿,一个女儿叫于希蕊,另外一个叫于希姝。于希姝的丈夫姓徐,叫徐斌,家族从事药品制造,并非喜欢惹是生非的人。但是于希蕊的丈夫王玮晋可不一样——”说到这里,他可以凝视对方的眼睛,“我记得去年在文锡公布的科学家联盟新成员里面,有一个来自于东州的,正是叫王玮晋……”
中等个子男人止不住一哂:“了不起啊,情报网发达成这样。”抬头道:“没错,我就是王玮晋。”
“此举为了对付我?”贺聆风强自镇定。
王玮晋笑了一声,郑重其事说:“我只想替我岳父买到君衡!”
文锡榕庄,贺天习惯性点开搜索引擎,查看关于世坤投资公司驻大华夏区分公司的相关信息,最后更新的一条新闻居然是“君衡资产重组,中标者世坤诚意不足”。点开内容,里面提到世坤入驻东州后,先收购东方钢铁厂,更名恒远国际工程,尔后有意向收购君衡,但是,南方有家能源企业似乎也向世坤投资伸出橄榄枝。利益差距很大,君衡现任总经理表示,最近几天,都联络不上世坤负责君衡收购这块的张成毅,打执行总裁贺聆风的电话也打不通。
这是一条浏览量不足五百的小新闻。可是,贺天读出的却是呼之欲出的不寻常。贺天想了又想,决定去大书房。来到大书房,没等敲门,里面传出来轻微的人与人交谈的声音。贺天凑得近,依稀听到一些。
集团副执行长石示敬请示沐世刚:“派人前去,还是就地解决?”
沐世刚说:“入关哪有这么容易?寻找当地人合作。”
“可是……”
“你不熟悉东州,对吗?”
“嗯!”石示敬的声音比先前低,本人应该处于未能起到作用时的尴尬。
里面沉默着,好一会儿之后,沐世刚才说:“我记得小风当初在东州混迹,有一个帮派,首领和他十分熟悉。”
石示敬想了想,回忆起来:“您说的是东州龙虎帮。”
沐世刚的声音“嗯”了一声,随后又道:“楚铁龙入狱,秦汝川失去了最有力的臂膀。如今的龙虎帮今非昔比,不过,只要把消息透露给实际控制如今龙虎帮的首领,让小风和他对上话。我相信,小风会说服那位先生出手。”
大书房的门从里面打开,石示敬完全没料到门口杵着一个人,走出来时,止不住吓了一大跳。
贺天等他走了之后,进去对沐世刚说:“**,我也要去东州。”理由很充足,“我爸一定遇到危险,我不放心,我要去找他。”
沐世刚坐在椅子上,隔着桌子,审视这个从进榕庄那一天起,事事都胆大包天的年轻人。是从贺天的眼睛里,他不止一次看到迥异于儿子贺聆风的叛逆。明明就是聆风的孩子,性格完全和聆风不一样。
诚若贺聆风一开始想到的,既然贺天到了文锡,而贺聆风被派去东州,沐世刚的本意里面,就没有让贺天从这里离开的意思。可是,这样一个孩子,太能激起沐世刚内心想要放手一搏的欲望。
拥有一双深蓝色眼眸的贺天,好像改良版的沐继伟,又像把贺聆风狂野化过。如果年轻回去个三四十年,那时候的他自己,就该是这孩子此刻的模样吧?
沐世刚笑了一声,站起来。贺天急匆匆的,来到他旁边。沐世刚看看他:“知道世坤的经济主体吗?”
贺天想要装傻,脑子一抽,还是如实回答:“高科技和新能源。”
“对!”沐世刚流露着赞赏,尔后说:“我知道你父亲去东州承载了很大的压力。收购一个制衣公司,可以让他带过去的钱早一点回流。但是,要是想真的想建立起属于他个人的经济王国,在世坤的体系里,他必须依仗的,不是那个君衡,而是——”
“恒远钢铁!”
“没错!”屡次被抢走话头,沐世刚不仅没有发怒,反而越来越欢喜,“君衡被顺利收购的话,他一定会派经他手扶植起来的张成毅担任总经理。恒远国际的总经理现在是谁呢?”
贺天凝神思考这番话背后的含义。
“你父亲出任大华夏区的执行总裁,兼任恒远国际的总经理,他占着这个位置,其实是虚席以待。可是,如今的你,根本没有配得上那个位置的才能。你刚十九岁而已。并且,世坤的员工,哪怕小到一个生产线的工段长,都是从最底层人员提拔上来。恒远钢铁的总经理——你知道你现在最应该干什么?”
“可是我父亲……”焦急如贺天,不得不把这一番意味深长的话放在脑后。但是,随后面对的,是沐世刚从未有过鄙夷的眼神。
“我不想和你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个没完。”沐世刚训斥起来,“现在就离开这里吧。”摁了玲,贴身伺候的管家贝克倏忽出现。
贝克的表情永远都那么谦和,淡淡的微笑,即便是在冰雪世界,也会带给人暖意。然而,他说的话依然还是:“小天少爷,请你出去吧!”叫人心冷!
贺天出去之后,沐世刚对贝克说:“让方梓薰去东州,需要的话,示敬的事情,他前去对接。”接着又加了一句嘱咐,“好好照顾小天的起居。”顿了顿,笑着自语,“这个孩子,承载着聆风的希望,我的希望,大概也要着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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